王阳明之心学究竟和传统儒学有何根本区别?( 二 )
朱熹的理学之所以在哲学上取得莫大成就,乃在于区分道心和人心。
在今天,人人皆知社会的普遍规律道德规范固然可以作用于人,却未必为每一颗自由的人所接受所认可。
所以,区分两者,存天理灭人欲这个方案也就行得通了。
而陆王心学则完全颠倒过来玩了,以一心之见,要与天道合一。
实际上,在今天,我们完全知道这纯属是一种诡辩了。
这种狂妄发展到极致,就是“位天地,育万物,未有出于吾心之外者”也说的出口了。
然而,究其实,天地万物之运作,并不需要人这一观察者来总结来归纳,我们不否认,王阳明本人的事功是杰出的,人格也是伟大,但是他在哲学上发明的认识论,则是无比糟糕的,他力图统一“心”与“理”,认为“心虽主于一身,而实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事,而实不外于一人之心”,这显然是一种徒劳。
王阳明的心学后继无人,而同样是认识论与之同期的英国哲学家洛克却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了,影响了康德、詹姆士、马克思等人。
先生(王阳明)游南镇,一友人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关?’先生回答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王文成公全书》卷三。
这个小故事几乎在各个版本的王阳明传中都可以看到,然而,王阳明并没有能力给予这一认识论以严密之逻辑。
洛克却解释的明白,人之主体的感觉机能可以产生对外部事物的感觉经验和感觉观念。
人的感觉不能超脱外物之刺激,无论是否主动而否是被迫接受。
同时,人还有能力将所获得的简单观念加以组合、比较、抽象进而构成复杂观念。
王阳明赏花的小故事,如果用洛克的哲学语言来表达,即是《人类理解论》所言的——
人心有很大的力量,可以变化,并且重复它的思想对象,而且重复的程度,可以无限地超越感觉和反省所供给的那些观念。(人的复杂观念)完全可以“是由人心随意做成的”。
然而,洛克并没有就此承认人心万能,而是指出人类的知识在形成中,固然会生成高级的复杂观念,但也很容易流于偏激和错误。
人在认识世界的同时也不断在制造和产生错误的知识和观念,这无可避免,也不是如王阳明所言的,只要“致良知”就可以解决的。
王阳明学说最大的弊端,它不如朱熹的地方,恰恰是把人的理性认识降为了感性知识同一水平,洛克与王阳明一样,承认“我们所具备的大部分观念的这个巨大源泉,是完完全全依靠我们的感官”,“凡在理智中的,没有不先在感觉中”。
然而,洛克更指出——
一切崇高的思想虽然高入云霄,直达天际……人心虽涉思玄妙,想入非非,可是尽其驰骋之能力,亦不能稍微超出感官或反省所供给她的那些思维材料——观念——以外。
由此,他还划出了一大块不可知的领域,他认为人类只能认识到事物的“名义本质”,而达不到他们的“实在本质”,他的逻辑也很容易让我们读者明白,毕竟,作为人,“我们根本没有达到这种知识的官能”。
而这些,都是王阳明的心学所无法抵达所无法阐明。
从哲学观念而言,王阳明的心学归根到底并不高级,甚至可以说比朱熹还要简陋,他依旧为经验主义所束缚,他提倡的思想解放无非是基于官能基础上的释放。
所以,我们看到王阳明在回复朋友的书信《答顾东桥书》)中写出这样的一段话,也就不足为怪了——
所谓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
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
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
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
是合心与理而为一者也。
更糟糕的是,王阳明继承了中国此前所有思想的共同点,那就是对同一性的不懈追求,在他的以为里,儒佛道三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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