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多端”的回忆:是记不住,还是在不断“重构”?

原文作者|[英]杰弗里·丘比特
摘编|罗东
“变化多端”的回忆:是记不住,还是在不断“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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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与记忆》,[英]杰弗里·丘比特 著,王晨凤 译,译林出版社,2021年2月。
“变化多端”的回忆:是记不住,还是在不断“重构”?】“记住”,是“回想”的前提
从一个回忆的个体的角度来看,回忆或许既是一项心理活动(所做),也是一种心理感受(所感)。当然,任何有意识的心理活动都有其体验维度,但就回忆来说,这并不只是老生常谈,因为这个词被用来囊括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体验,而其中一种令人感觉比另一种要更为“积极活跃”。
“变化多端”的回忆:是记不住,还是在不断“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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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人描绘的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年-公元前322年)上课图。
亚里士多德对记住(memoria)和回想(anamnesis)做出了著名的区分。前者指的是带有明显的保留和储存形式的那类回忆:在头脑中留存此前形成的印象。后者指的是被体验为有意的找回或恢复行为的那类回忆:努力让那些潜藏的或似乎被忘却的事物在脑海中重新浮现出来。亚里士多德认为,回想以记住为先决条件,因为对于在脑海中没有保留下一丝痕迹的事物,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让其重归意识。对两种相互联系却又在现象上不同的回忆模式做出区分——其中一种在表面上是连续的,并具有消极的保持力;另一种是间歇式的,并积极致力于找回—成了自亚里士多德以后对记忆进行理论化所共有的一个特征。
例如圣奥古斯丁就发展了记忆的比喻,将其比作一间仓库,其中对过去经历的感官和智识印象被储存下来,以供未来所用。他接着幽默地描述了这一关于回想的奇思:
当我走进这间仓库,我要求他们将我想要的东西呈上前来。有些东西立刻就出现了,但有些东西需要更长时间的寻找,而后才能从隐蔽处被拖出来。还有一些东西则匆忙地挤过来,当我在寻找和询问其他东西的时候,它们跳入视野,就仿佛在说:“会不会可能是我们呀?”我将这些东西用我的心灵之手从记忆中抹去,直到最后我想要的东西从它秘密的小隔间中显现出来。
与潜在地储存心理印象的记忆,以及有意地将特定印象带到意识中来的回忆行为一道,圣奥古斯丁还向我们展示了这种不请自来的记忆。对于他来说,这些是有意的回忆行为的副产品。
不过,其他一些著述者已关注过这类记忆更无意的显现—它们会不知不觉地抓住我们,或在某种偶然的外部刺激下产生反应(普鲁斯特的玛德琳蛋糕是最著名的文学案例)。亚里士多德的“记住”可以被视为潜藏之记忆的持久基础,这些记忆可以通过有意地努力回忆来激活;而今天我们时常想到的记忆似乎更像是一种流动的介质,它在不同的时间让不同的事件凸显出来,其方式不仅是靠我们自己有意的回想,也需要我们的物理、社会和文化环境中各种各样的刺激物,或许还有我们内在的心理发展和平衡需求的推动。
“记忆”,是由遗忘制成的
无论我们怎样看待它,回忆似乎总是与遗忘紧密相连。过往的经历并非一盘可以通过记忆来倒回的磁带,记忆无法通过一系列连续的被回忆起的事件向后追踪,直到所有事情都被清晰明了地重述:回忆往往是一件推测性的、引导性的工作,是对一片或多或少被遗忘的土地上被承认之点的追踪,而这整片土地是我们从未给予过稳定关注的。
“变化多端”的回忆:是记不住,还是在不断“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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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记忆碎片》(2000)剧照。
诚然,遗忘的意义颇具争议。“记忆是由遗忘制成的,就好像海岸线是由大海制成的那样。”这是人类学家马克·奥格充满诗意的评论——但是一个人的大海“制造”(crafting)却是另一个人俗常的海岸侵蚀,遗忘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只是时间的流逝或记忆的退化,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能对形成被记住的东西有微妙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