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作家”,让我们来决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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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作家”,让我们来决斗吧!





◎化城





今年是张悦然主编的《鲤》书系创刊十周年。在最新出版的第22期中,它以“匿名作家写作计划”向所有的文学写作者发出邀请,利用小说这个公器,来一场纯粹的文学竞赛。回望过去的十年,与《鲤》同期成长的mook书系都一一消失,唯有《鲤》,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见证着出版业的大浪淘沙,也见证着文学新秀的嬗变崛起。从早期的探究啃噬自我内心、欲望的主题到中期分享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再到如今回归到文学自身,十年的时间,它让爱丽丝·门罗、珍妮特·温特森、黎紫书这些国外作家进入国内读者的阅读视野,也与时下热门的青年作家路内、葛亮等一起发轫,共同成长。





我们应该感谢《鲤》,它是介于老牌文学期刊与时下文学风潮之间的可贵存在,它回避了来自体制美学趣味的审视,令文学创作可以自由呼吸,“大胆、跳跃、充满激情”,这自然包含着三位女性创始人对于文字、美学的珍视。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对女性身份的确立。十年间,女性意志面临的挑战是以对物质世界的过分遐想肇始,到普遍引起焦虑的剩女危机,轰轰烈烈的me too运动,我们很少看到当下的女性创作者如此鲜明地透过一本杂志书寻找她们的出路,“对抗她在反抗中忍受的既定现实,以美妙的形容词和肉感的形象传达她们最新的体验。”(波伏娃语)“孤独”“嫉妒”“暧昧”“谎言”,这些曾被读者贬抑过于女性化的主题,却也承担了“通过特殊的幻象”去把握那些她们难以克服的女性处境与意识。





也许因为市场的原因,中期换出版商,主题一度与当下十分热络。可以想见,这些切近年轻人生活与理想的问题探讨所带来的市场反应一定不错;但它曾经致力于构建的文学避难所又主动迎上她们所想要对抗的现实生活,不免让那些受益于文学之《鲤》的人诟病。现在,它终于以一场盛大的文学竞赛回归,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





张悦然在本期的卷首语中谈及创刊十年的感受,“和《鲤》一起走过了十年,作为编者的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但我们依然记得那份年轻时的困惑和迷茫:那些先于我们存在的秩序,像枷锁一般横亘在通往理想的道路上,除了套上它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任何秩序的打破,都需要漫长不懈的努力,其中也包括一些徒劳但必须存在的努力。”《鲤》所做的事,是打破规则的事情,只希望忠诚于文学,力图囊括多种多样的声音,包括从第二期起开始吸纳男性作家的声音,后来又开辟“声纳”栏目,发掘新生的文学血液。可能是因为来稿无法达到预期,“声纳”最终变成各系列主题里毫不起眼的边角料。





此次“匿名作家计划”甩掉那些悬置于作品之上的“名”,以真正的文学品质来格斗。如何用好手中的这支利器,就全靠小说家自己的功夫了。几乎是在看到最新的一期《鲤》后,我才意识到没有预设地读小说是一件多么轻松惬意的事情。不过我也必须谈及我的真实感受,就是首期匿名作家们的小说大部分略显乏味与疲态。





首先是《海雾》,这篇小说像是刻意记录下的随笔,被剪辑拼凑在一起,用一个迷雾重重的外壳包裹了一个无意义的故事内核。它散漫、游离似的讲述了一段晦涩记忆,游荡在耳畔的低吟,男友与哥哥的身影,不断吸引读者去探秘。然而,读者拨开云雾,却如同文中所描述的那些如梦似梦的场景,“消逝时了无踪迹”。作者既然有意构建繁盛的森林,却难以让读者借喻明示,只能空留虚无。如果作者自己都走迷路了,又该如何引领读者找到通向海边的道路呢?





其次是《半明半暗之间》,风格几乎和《海雾》一样,可以猜测是处于同一个阶段的作家所写,这类作家大都处于写作的起步时期,他们绝不肯放过任何一刻灵感的缪斯,毫无节制地记录下琐细的生命片段,并且大都耽溺于文青似的愁绪。如果叙事不佳,这些私人化严重的情感经验只会令小说变得乏善可陈,让读者在文字的迷障中失去耐心。





《深吸一口气,憋住》呈现了一种轻微的紧张关系,但又在二者的对话中逃逸出去,这让“我”作为病人与医者之间蒙上了一层不可捉摸、难以言喻的情感。《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是以独幕剧的形式讲述了“我”在爱情、婚姻中的退与守。每一小节的引语又恰如其分地展现了事件发生的进程,不过这样主旨揭示似的引语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读者的阅读期待,爱或不爱,过或不过,读或不读,都是难题。





相比以上几篇面目模糊的作品,《信徒》《罗曼罗兰》《王府井》在故事题材、语言风格上独树一帜,这也是我认为本期最佳的三篇作品。《信徒》毫不掩饰自己想要讲述的故事主题,那就是信仰,这是发生在农村里的精神危机。信仰虔诚的八婶在低保补助面前不堪一击;王庆和唯一的精神慰藉是儿子,却在儿子突如其来的自杀后轰然坍塌。《信徒》有一种农民式的幽默,不悲悯嘲讽,笔力充沛,仅在有限的篇幅中就完成了一次精神的洗礼。《罗曼罗兰》的故事背景令人印象深刻,在这期普遍讲述当代故事的几篇小说中,它讲述了民国时期北平一位少爷袍襟情愫的故事。它关乎少年的情感启蒙,典雅的语言镶嵌于时代底色下,濡活了一段似有若无的情感。《王府井》的语言青春,视角怪异,故事谐趣,从日常中刻画惊奇与幽默,施放得当,有短篇小说应有的巧思和蛮劲。





另外一些作品就不置可否了,《暮》使我好奇作者的身份,它是外国作家吗?还是中国作家刻意营造的一个幌子?它的极简令我无法认同作者在书信中想要完成的丰富内涵。《乞力马扎罗的雪》充满着咄咄逼人的叙事自觉,呓语、诘问与读者互斥撞击,是一篇好玩但不太有趣的小说。很不幸,《咖喱长濑》的平庸,毫无特色让我无法确定是否应该用小说的眼光来看它。





以上就是我对首期“匿名作品”的看法,无论如何,任何一位写作者都应该明了的是,支持他们走远的不是身份与名声,而是作品。“匿名作家”比赛不止给年轻写作者一个证明自己才华的机会,也让那些成熟的写作者警醒自己的小说创作,你的任何怠惰都将被读者看在眼里。小说不是道德或法律,就让我们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对于文学创作的那份激情和天真,拿出勇气大声地说:“让我们来决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