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史1920年代:十字街头的周作人( 七 )


大历史1920年代:十字街头的周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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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杉荣(1885-1923)
小川利康: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但是我倒是没有注意。这一节是我非常用心写的,能得到董老师的认可,我也很高兴。大家知道,2011年日本发生了东日本大地震,死了不少人。当时我们想得到核能发电站的有关信息,但是没有得到。我们日本人非常不满日本政府信息的不公开,也非常忧虑。那一百年前的关东地震比2011年的大地震更惨,但是公布的信息也非常少。大杉荣是被秘密杀害的,没有打官司啊裁判之类的。此外还有大地震中的朝鲜人,有流言说被日本人欺凌甚至杀害,还有一个参加工会的社会主义者也被警察秘密杀害了。这些案子都在关东大地震时发生的。作为日本人,我要思考国家对于我们到底怎么样这个问题。有些人是不是还是被秘密处理,信息不公开呢?我写这篇文章时,想起东日本大地震时的很多事情。关东大地震的灾难并不是以往的历史,不是。周作人对我们来说,他当时向日本发出的警告,当时日本人没有听取,我觉得非常遗憾。很多日本人在新闻报道方面受到控制,不允许报道大杉荣事件。周作人知道后,迅速关注,并写了文章。反而日本国内没有人写相关文章。而在海外也没有其他国家的人如此快速地反应,周作人是第一个写下这样文章的人。所以我们应该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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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京华:那我接着这个话题再展开一下。刚才董老师问这两篇文章为什么没有收到他的自选集里,我觉得1920年代这样的文章很多,特别是在1923到1926年期间写的好多尖锐地批判日本人的文章,包括批判日本浪人、批判支那通的文章,他认为按照他的美学标准来说,那些文章有些浮躁凌厉,不太温柔敦厚,我想是不是这个原因。我由此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读了这本书,你讲周作人如何接受新村的理想,背后又呈现了俄罗斯十月革命给周作人造成的恐怖感,还有大杉荣事件与日本宪兵、国家对社会主义者迫害的最典型的事件,它跟文学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小川先生能把这些问题都抓住,在谈周作人思想的演变的过程时,作为背景,呈现出了大历史的特征,这做得非常成功,但是我觉得还不够。“大历史”再推演开来,还可以拿进来更多的问题。因为1920年代正好是两次世界大战的期间的所谓和平期,中日关系虽然越来越糟糕,但是中日交流还是蛮多的。因为1922华盛顿会议之后,日本的外交政策走向与欧美协调的路线。这一段时间,周作人还是发挥了很多作用。所以除了文学之外,希望小川先生能够就周作人进一步从思想、历史、时代关系的层面做更深层次的研究,我非常期待。
小川利康:大历史,说起来没完没了。赵老师讲起五四运动、新村运动,背后还有俄国革命。我在书里也讲到周作人对俄国暴力革命的忧虑。万一发生暴力革命,中国也难免会有很多牺牲者。那么他希望能和平地进行,避免暴力。但是和平地革命是很难的。克鲁泡特金是提倡从个人做起的,他非常欣赏。新村主义也否定生存竞争,提倡互助协作,他认为是比较理想的生活。但是后来中国革命的道路,让他感到理想还是太脆弱了。历史证明暴力革命成功了,所以这个问题只能从思想的层面来谈,作为思想还是有价值借鉴的,而从历史事实的层面,我也无话可说了。
陈言:非常感谢三位老师精彩丰富的议题。刚刚小川老师说,这本书是写给日本人看的。我知道6月22日那天,东京也有一个围绕小川老师新书的座谈会,评价这本书的是原东京大学的教授藤井省三先生,但是没有后续的报道,所以我特别想知道您这本书是怎么被日本同行评价的,请小川老师介绍一下。
小川利康:因为没有留下文字,我现在只是模糊地记得。藤井省三和伊藤德也两位先生还是比较中肯,认为我的书写得很有意思。也提出了一些问题,比如1921、1922年周作人开始走向个人主义和保守化,我在书里也有描述。但是整体上讲,当时中国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很大的改进,中国有很大的进步,但是周作人、鲁迅他们的理想更高远,而且跟社会隔离得远,所以他们的失望也更深。自由主义学人胡适的影响大,胡适对周作人很好,拉他到燕京大学,周虽然去燕京大学教书,但是并没有离开北大。胡适还把周建人介绍到商务印书馆。而陈独秀作为中国党书记,投身革命,《新青年》越来越走向革命化,周作人也有点跟不上,就不再投稿。走向不同的道路的两方都想拉拢周作人。处在十字街头的周作人其实有个人自身对中国社会认识不足的原因,很多情绪往往是自讨苦吃。藤井老师不赞成周作人思想的保守化纯粹是又中国革命思潮的退步造成的。还有山口守老师,巴金研究的专家,他和董炳月老师一样,也认为1923年关东大地震这一部分的论述非常好。巴金年轻时代是无政府主义者,与英国的无政府主义者有通信联系,其中与周作人也有关联。因为当时俄国的诗人爱罗先珂来到北京住在周家,经常与无政府主义者和世界语学者、学生有交流。山口老师没想到周作人对大杉荣那么认可,感到很吃惊。他认为对周作人与无政府主义者的关系的研究还是有价值的。无政府主义者在思想上认同和支持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但表现出来的,都是个人化的,在文学上,在教育上,并非拉帮结派搞社会运动。那次会上其实还有其他不少问题,但是我一时记不起来,先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