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嫲嫲的茶壶和烟袋
——谨以此文表达对嫲嫲的深切怀念
作者 | 付廷法
饮酒、喝茶、抽烟好像是男人的专利,其实不然。我嫲嫲就喜欢喝茶、抽烟。她后半生心爱的物件一是茶壶二是烟袋。
我嫲嫲个子不高,顶多一米六,瘦瘦的身材,一头乌黑的头发,挽一个发髻垂在脑后,标准的瓜子脸。说话柔声细气的,虽是“三寸金莲”但走路很快,做事情干脆麻利。她共生育六个儿子,我五大爷参军牺牲成为烈士,我父亲最小。遗憾的是没有女儿。
一个二十多口人的大家庭,柴米油盐,缝补浆洗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日子叫她经营的和和睦睦不缺吃穿,口碑极佳。我几个堂哥说媳妇,一点也没费劲。只要说是傅家门上的就什么条件也不讲,一说就成。
说起我嫲嫲喝茶还是源于我爷爷的一场大病。我爷爷也是个子不太高,长得瘦瘦的,看上去很干练。庄户地里的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还很有经营头脑。三四十年代,我家已开设了磨坊、油坊、缫丝等家庭小作坊。由于人缘好,会经营,生意风生水起。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盘踞在沂山一带的土匪一下子绑架了我三个大爷和一个堂哥。放出话来,要拿300大洋赎人,要不就撕票。救人要紧,我爷爷立即变卖了作坊,又借了几十大洋,找了个和土匪熟识的人说情,才赎回了他几个,从此家道败落。
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急火攻心,我爷爷身患重病,卧床不起。顶梁柱一倒,简直就是塌了大天。我父亲和我几个大爷轮流伺候。喂水喂饭,端屎端尿。我嫲嫲还是放心不下,每天晚上都是亲自陪护,盹急了就在炕尾眯盹一会。后来听说喝茶能提神,就试着喝。我爷爷病了三年,最后还是撒手人寰。就这样,我嫲嫲也慢慢习惯上了喝茶。五六十年代什么也缺,茶叶也是紧缺货,幸亏我父亲有个朋友在外经商,很有能耐,通过他保证了我嫲嫲的茶叶供应。
【付廷法:?嫲嫲的茶壶和烟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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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堂哥在外当兵,专门攒了好几个月的津贴,给嫲嫲买了一把南泥茶壶。我嫲嫲爱不释手,逢人就夸。也不知她是夸茶壶好还是夸我哥孝顺,我想二者都有吧。冬天我母亲专门用玉米皮编了个小囤子,放上茶壶再在边上塞上棉花,保温效果很好。一大半天也不会凉。
有一次,我洗壶时不小心把壶嘴碰去了一块。我嫲嫲一看举手就要打我,可手刚举到半空就又放下来了。她怎么舍得打她的孙子呢!我知道闯了祸,赶紧溜之大吉。后来还是轱辘子匠妙手回春,又镶上了个壶嘴,还在壶身上装饰了花型,这一捣鼓比原来更好看了。我嫲嫲真把它当成了宝贝。
我嫲嫲抽烟是与我母亲的病逝有关。我母亲长得端庄大方,心地善良。和我嫲嫲相处甚好。别人都说她俩不像婆媳就像是母女俩。就在我母亲45岁那年,也是我们姊妹兄弟最需要母亲的时候,因病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晴天霹雳彻底击垮了我们一家。我嫲嫲一连几天汤水不下,整天以泪洗面,悲痛欲绝。我大爷大娘堂哥堂嫂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天我邻居大叔说,要不叫她抽几袋烟试试吧,抽烟能解愁啊。
我大爷专门给她买了一支烟袋,黄铜烟锅,乌木烟杆,玉石烟嘴。慢慢的我嫲嫲就习上了抽烟。我那时已经八九岁了,每天放学后就跑到他跟前,摁上烟、点上火,送到她嘴边。在那慢慢腾起的烟雾里,我嫲嫲她好像得到了一丝慰藉。打那开始,每天晚上屋子里就聚满了人,陪她说话,哄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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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嫲嫲的前半生累并快乐着。可到了晚年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沉默寡言。时常坐在那里发呆。她一定是想她那相濡以沫的丈夫,想她那刚刚成年还没来得及讨上媳妇就命丧沙场的五儿,想她那刚到中年,还没亲够的小儿媳妇……只有给她泡上一壶茶点上一袋烟的时候脸上才有短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