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治愈|我把她写进了毕业设计,妈妈患癌走了( 三 )


2014年10月24日 , 星期五早上 , 坐在回家的计程车上 , 我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 。 之前 , 班主任突然在语文课时出现 , 喊我出教室 , 让我赶紧回家 。 我能预想到最坏的情况是 , 我要见妈妈最后一面了 。
靠近家门口时 , 门留着一条细缝 。 推开门 , 我径直走进主卧 , 只望见妈妈躺在床上 , 爸爸和奶奶正帮她穿上红色寿衣 。
直面而来的死亡终于击溃了我 , 我的眼泪汹涌泛滥 , 没有想到 , 我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 才44岁的她已经走了 。 爸爸看我痛哭 , 立即拉着我去其他房间 , 「你一哭 , 妈妈会走得不安心 , 不要哭」 。
房间里 , 我依然忍不住大声哭泣 。 布丁也关在这里 , 它看着我 , 高兴地摇尾巴 , 扑向我 , 我抱着它哭 , 说「我没想到那么快的 , 我没想到那么快的……」
哭了一会儿 , 我想着 , 妈妈生前 , 没有做什么 , 她死了 , 也要躲着吗 。 我抽噎着回到主卧 , 一起帮妈妈穿寿衣 。
妈妈的躯体展现在我眼前 , 消瘦 , 身体几近皮包骨 。 穿好寿衣 , 爸爸在她脸上盖上一层白布 , 我坐在一旁的小床流泪 。
下午 , 殡仪馆的人要带走妈妈 。 我跑进房间 , 轻轻地拿起一根她的头发 , 用纸巾包好 , 作为纪念 。
两位工作人员来后 , 先在床附近铺一层白布 , 抬起妈妈 , 放在布上 , 再抬起布 , 将她装进黑色长袋里 。 当他们抬起时 , 我的心一同被提起 , 他们安抚说 , 「我们会轻轻地」 。
妈妈离开了家 , 她的痕迹也被清理了 。 爸爸决定把她生病时穿的衣服、毛巾、病历、药、整个床 , 通通都扔了 。 床垫遗留着一丝妈妈的血迹 。 我不明白 , 为什么都要扔了呢?爸爸说 , 「留着干什么 , 让人伤心」 。 床消失后 , 护工阿姨买来酒精 , 清洁房间 。
从茂名赶回珠海的姐姐 , 下午才到家 。 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酒精气味 , 我和姐姐相视无言 。 爸爸让我俩挑选一些衣服 , 放进妈妈的棺材 。
妈妈生前爱打扮 , 生病时 , 没有机会穿上漂亮的大衣 。 我们选了一些衣服和皮包 , 由爸爸带走 。
曾经满满的衣柜 , 这下 , 只有几件亮色的大衣留下来 , 孤单地挂着 。
葬礼安排在了星期日早上 。 妈妈在棺材里 , 鲜艳缤纷的花朵簇拥着她 , 她喜爱的大衣与皮包摆放在一旁 , 闭着眼 , 一脸平静 。
姐姐是这时才再次看到妈妈的 , 她伤心地哭起来 。 整个葬礼 , 让我感到最为残酷的 , 是按照习俗 , 我和姐姐必须在火葬场亲眼望着妈妈进入焚烧炉火化 , 然后等着火化后的骨灰 。
一小时前 , 明明还是完整的一个人 , 转眼 , 只剩一片灰烬和几根遗骨 。 将骨灰装进骨灰盒时 , 一位叔叔特意让我和姐姐看一眼骨灰盒 , 明确妈妈的头盖骨放在最顶端 , 才盖上 。 这番场景 , 毕生难忘 。
骨灰寄存在仙峰山永远墓园 。 头七那天 , 阳光灿烂 , 天气明朗 。 祭拜时 , 在遗照和骨灰盒前 , 我拿着香跪拜 , 心里想:妈妈 , 我们会好好过的 , 你安心吧 。
用毕设纪念她
妈妈去世后 , 我自认为从悲伤中走出来了 , 并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
匆忙的大学生活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 但夜深人静时 , 放假在家 , 对妈妈的想念却总是从心底涌现 。
我在家避而不谈妈妈 , 即使家人偶有提及 , 我也沉默 。 即使爸爸曾安慰我 , 说「妈妈的事 , 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 我眼里含泪地在心里驳斥道 , 才不是呢 。
我在否认 , 自己还沉浸在失去妈妈的悲伤 , 也不想承认 , 她生病期间 , 我的逃避、害怕和无能为力 。 如果说 , 先前爸妈极力隐瞒关于疾病和死亡的事实 , 现在 , 是我开始了对自我的隐瞒 。
因缘际会 , 我与大学的樊老师 , 也是日后我的毕设指导老师 , 提及妈妈离世之事 , 忍不住地哭泣和颤抖 , 老师耐心倾听着我的诉说 。 大三下学期的毕业论文指导课程上 , 她告知毕业设计的选题可来自于个人生活经历 , 当下我内心的直觉是:我想要写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