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冀青:胡适与《敦煌录》( 四 )


翟理斯的《〈敦煌录〉重译》一文,除了前言外,只有英译部分,而省略掉了录文和照片。翟理斯在译文中,通过注释的方法,对有关问题加以讨论。
《皇家亚细亚学会会刊》1915年第1期上发表了胡适的文章和翟理斯的《敦煌录》重译本后,休斯很快就给胡适寄送了该期杂志以及几份胡文抽印本。胡适于1915年2月11日收到休斯寄来的邮件之后,得意之余,对翟理斯勇于改正错误的做法也大加赞赏。胡适1915年2月11日日记(“西方学者勇于改过”)中记载道:
去年八月二日,余读英人Leonel Giles(13)所译《燉煌录》,为摘其误,作一校勘记寄之,至今数月,未得一字之答复。今日英国邮来,乃得英国国家亚洲学会(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书记寄赠所刊余所作文单行本若干份,译者已自认其误,另译《燉煌录》一本,亦刊于《亚洲学会杂志》内((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Jan. 1915),则西人勇于改过,不肯饰非,亦足取也。(参看卷五第三五则)(14)
胡适在记录了1915年2月11日日记后,再也没有提及他于1915年1月在英国《皇家亚细亚学会会刊》上发表的《论莱昂纳尔·翟理斯博士关于〈敦煌录〉的文章》一文,也没有将该文收入自编的任何文集中。

胡适与翟理斯在《皇家亚细亚学会会刊》上论 《敦煌录》之后,胡适于1915年9月离开绮色佳的康奈尔大转入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跟随约翰·杜威(John Dewey,1859-1952年)研究哲学。1917年,胡适离美回国,就任北京大学教授。而翟理斯依然整理英藏敦煌文献,并在伯希和放弃为斯坦因所获敦煌汉文写本编目的工作之后,于1919年正式接手为英藏斯坦因所获敦煌汉文写本编目的任务。
胡适自1915年后不再提及他与翟理斯讨论《敦煌录》之事,究其原因,可能有以下几点:(1)胡适只将这篇文章当作是“为摘其谬误”的“校勘记”,而不认为该文是一篇学术论文,逐渐将其淡忘;(2)该文是胡适年少气盛时的乘兴之作,文中批评翟理斯的言辞过激,而胡适与翟理斯从1926年首次见面后关系一直很好,不想再以此文章的存在刺痛翟理斯的伤疤。
尽管胡适研究是中国近代史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胡适研究者们一直全力网罗胡适著作,迄今已编成各种胡适文集,但惟独遗漏了胡适于1915年1月在英国《皇家亚细亚学会会刊》上发表的《论莱昂纳尔·翟理斯博士关于(敦煌录)的文章》一文。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几点:(1)胡本人除了在1914年8月2日日记和1915年2月11日日记中提及此事外,事后再未提起这篇文章;(2)在中国很难看到20世纪上半叶的《皇家亚细亚学会会刊》各期;(3)胡适在该文标题下署名Suh Hu,此外没有任何关于作者国籍、年龄、机构、职务之类的介绍,一般研究者很难将作者Suh Hu与“胡适”一名联系起来。
胡适于1910年赴北京报考第二批留美官费生之际,正式使用中文名字“胡适”,并采用Suh Hu作为英文名字。胡适于1910-1917年在美国期间,于1917-1926年在北京大学任职期间,一直使用Suh Hu这个英文名字。1925年,英国外交部在未与胡适本人商量的情况下,单方面宣布胡适为英国退还庚子赔款基金咨询委员会(简称“英国庚款委会”)的3名中国委员之一,将胡适的英文名字音译为Hu Shih。1926年上半年,英国庚款委会代表团在中国考察,该代表团的7名成中包括胡适等3名中国委员,代表团专用信纸英、中文信头“British China Indemnity Delegation(英国庚款委员会代表团)”下,用英文印着代表团成员名单,其中胡适的名字为“文学学士、哲学博士胡教授(Professor Hu Shih,B. A., Ph. D.)”。(15)随后,胡适于1926年下半年赴英国参加英国庚款委会会议。可以说,以参加英国庚款委员会的活动为契机,胡适废弃了Suh Hu一名,开始使用更准确的Hu Shih一名。对于一般的西方人来说,如果不了解内情的话,是很难将Suh Hu和Hu Shih视为同一人。所以,胡适1927年从英国到美国后,给其女友伊迪丝·克利福德·韦莲司(Edith Clifford Williams,1995-1971年)的母亲韦莲司夫人(Mrs. H. S. Williams)赠送的照片上书写道:“胡适(Hu Shih,即以前的Suh Hu),1927年1月慑于纽约市。献给亨·斯·韦莲司夫人,1927年3月6日于纽约州依萨卡。”(16)因为胡适留学美国期间结识韦莲司一家时,其名字是Suh Hu,阔别10年后名字竟变成Hu Shih,确有解释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