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职场里年轻的癌症幸存者:为了活下来,我经历了两场战斗( 四 )


更让她难过的是,面对无处不在的异样眼光,她甚至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倾诉。曾经,周影向一位在她看来“内心柔软,共情能力强”的朋友吐槽过自己在职场上遭遇的歧视,对方简单回应:你是不是想太多,过于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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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
抗癌战场上的幸存者,再经历职场上明枪暗箭的歧视,很难不变得敏感脆弱。
2016年,离职之后的张源曾一度不肯接受现实。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依然每天按照上下班时间出门、回家,骗身边人,也骗自己。此后,他的病情再度波动,直到几次漫长的旅行散心后,身体才逐渐回归平稳。再找工作时,他试过坦白病史,过程总是不顺利。再到后来,他不再主动“交代”,才终于得到心仪的offer。
如今,张源在互联网行业做到了总监职位,成为了一定程度掌握“生杀大权”的决策者。有次碰上公司裁员,他特地叮嘱HR,务必摸清其中有没有正生着病的同事,“要尽可能保护他们”。
周影则至今无法完全接纳自己得癌症的事实,每隔一段时间还会钻牛角尖,冒出一些“我怎么那么惨”的念头,但好在,现在她总是很快想通,朋友们陪着聊聊天,就能更快地好起来。
现在的周影,已经入职了一份自己喜欢的新工作。面试时,她没有隐瞒自己的病情,现任领导们也给了她这个机会。
和其他得癌症的年轻人相比,周影觉得自己有过工作经验,还有家庭支持,已经算是幸运。她认识一个大学时期就患癌的男孩,如今三十多岁了,一直在家待着,没机会进入职场。她觉得,这些把很多时间耽误在医院里的癌症幸存者们,或许还面临着贫困的窘境,如果社会不接纳,没有制度来保障,光靠人性和道德很难兜底。
最近,周影的工作和生活都越发充实起来。忙的时候,她甚至会忘掉一年前生的这场大病,把自己纯粹当一个普通人,除了手上和腹部留下的手术和治疗疤痕会时不时发痒。
至于钟小敏,在经历了病情的两次复发和因癌症导致的晋升受阻后,她最终身心俱疲,选择辞职养病。今年她40岁了,未婚未育,负担不大。这几年里,她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去了很多地方旅行,偶尔家人会来照顾她,还常常约朋友聚会,病情未平,但也还算自在。
但钟小敏说,她还是最渴望康复后上班。工作于她而言早已超过了经济层面的需求,而成为了一种精神寄托,更多的是“想实现自我价值,重新与社会建立连接”。
在知乎、微博、百度贴吧等公共平台上,总不乏一些年轻的癌症幸存者讨论“如何顺利通过入职体检”“如何成功隐瞒病史找工作”等话题。其中,有网友感叹,得过癌症后的人,即使治愈,也一辈子背着类似“刑满释放者”的名声。
北京癌症康复者协会副会长、乳腺癌幸存者李奕告诉液态青年,尽管她感知到了癌症越来越年轻化的趋势,但人们闻癌色变的偏见却依然顽固:一次,癌症康复协会的成员们在公园打太极,一群游客想跟她们一起玩,李奕自我介绍,“我们是癌症康复会的太极拳队”,对方吓得撒丫子就跑。李奕觉得伤心,她说,对癌症的偏见和歧视先是广泛存在于大众观念层面,然后才落在了年轻癌症幸存者的就业层面。
幸存者|职场里年轻的癌症幸存者:为了活下来,我经历了两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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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第二十届北京希望马拉松(上海行)。参加活动的医务工作者、癌症康复患者及家属、志愿者等500余人鸣枪开跑
作为还年轻的癌症幸存者,周影曾经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有能力创业,可以做一家只招癌症病人的公司,证明给别人看:得过癌症的人也可以工作,而且能做得很棒。
她也从来不刻意回避自己得癌症的事。认识新朋友时,甚至会主动告诉对方自己是个癌症患者,“有种恶作剧的心态,觉得对方肯定会吓一跳”。
“然后我就可以多告诉一个人:‘你看,癌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没那么可怕的啦’。”
(应受访者要求,周影、张源、钟小敏均为化名。)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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