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大雄的新恐龙》:在“箱庭”和“创世”中所描绘的继承与进化( 四 )


这也就是为什么川村会在《大雄的新恐龙》中将原本的长颈龙换成与大雄的形象重合的小咻和用来作对比的小咪,又让大雄一反原作里的邋遢形象,恨铁不成钢地教育和特训小咻,敦促其尝试滑翔,自身也最终获得成长。就像受父亲的期待进入电影公司的川村一样,川村笔下的大雄的这种家长式行动原理,其实也折射出了当代日本家长对于子女的期望和寄托。在竞争激烈的当代日本,大雄形象可以说是分裂的:一方面,部分观众会通过《伴我同行 哆啦A梦》的大雄形象收获一种“就算是不够努力和成功也能幸福”的安慰感;另一方面,另一部分观众也会通过《大雄的新恐龙》所代表的利用了哆啦A梦形象的教育类产品,去向子女传递努力和奋斗的精神,督促她们成长的同时,实现一个标准的“好父母”式成长。
大雄|《大雄的新恐龙》:在“箱庭”和“创世”中所描绘的继承与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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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啦A梦50周年展的主视觉就可以看出藤本弘对于哆啦A梦“陪伴儿童的伙伴”的定位,图片:官网。
可无论哪一种形象,都与不会像教育漫画一般向家长、儿童示好的藤本弘原本的 “陪伴儿童的伙伴”的作风相去甚远。然而一个难以否认的事实就是,带着孩子花钱进入电影院的恰恰是这两部分观众,《哆啦A梦》成功的电影商业化将不可避免地改变作品原本的属性。其实,从类似日本前任总理安倍晋三是为了追寻爷爷的道路才从政,宫崎吾郎为了摆脱父亲宫崎骏的影响而放弃建筑设计业、投身动画导演等例子也可以看出,日本社会中家长对于儿女的影响和纠葛是长期存在的。这种影响的功与罪,就像观众中的亲子关系一样,会或多或少反映在作品当中。
世界系的选择“正确性”和《大雄的新恐龙》的主题
从《你的名字。》到《大雄的新恐龙》,川村担当制作人的这两部都是世界系题材的作品。“世界系”作为《新世纪福音战士》问世后日本动画界大量涌现的一种故事类型,描绘了个人之间的小关系性问题(日常)与世界的危机或灭亡等抽象的大问题(非日常)之间的直接联系。事实上,如果将大长篇《哆啦A梦》系列中大雄和作品舞台中异世界登场人物之间的关系看作是这里的小关系性直接联系“创世”世界的危机,或是像《伴我同行》一样将大雄和哆啦A梦的关系性看成直接联系《哆啦A梦》这一作品的主题,《哆啦A梦》的作品群在某种意义上也可算是这种“世界系”作品最为经典的前身。而这一性质也会因藤本弘接班人川村元气的个人背景和《大雄的新恐龙》主题的相连而得到强化。
充斥了让人联想起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场景的《你的名字。》通过不同时空中男女主角的身体互换,回避了陨石冲突所带来的小镇居民的灭亡。仿佛为了补完故事内被淡化的代价一般,在故事外,部分日本评论家就把这种展开看成一种“想要把震灾这件事给抹消的历史修正主义”,对其进行了批判。
新海诚对于这个状况,在《天气之子》里通过更为逆反的故事作出了回应:“不管世界变得怎样,谁会说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世界系主人公就为了他的她,将东京淹没在积雨中。
大雄|《大雄的新恐龙》:在“箱庭”和“创世”中所描绘的继承与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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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巡逻队将大雄的行为看作符合史实。图片:电影彩漫《大雄的新恐龙》
相对的,川村元气在《大雄的新恐龙》里却不会简单选择让大雄与世为敌、一厢情愿地贯彻个人信念。故事最后,大雄选择保护恐龙免受陨石撞击而灭绝的行为,就像时空巡逻队一开始指出的,虽然从主观上是一个极为个人的选择,并有可能修改历史导致哺乳动物无法诞生。然而就像时空巡逻队随后确认的那样,这种行为却从客观上实现了恐龙到鸟类的进化,完全符合史实的既定事实。
《天气之子》比起环境和社会的压力,选择了个人的正义和信条,而《大雄的新恐龙》却像政治家一样,宣称“贯彻个人的正义和信条最终就会成为公共的历史”,这种对“形式正确”的强调,恐怕离“只要保证了形式的正确,就可以任意妄为”的价值观只有一步之遥。
现代可以说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时代,也因此,我们总需要去怀疑和推敲已有的规则和常识。“没有正确答案的时代”其实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可以包容多样的想法,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另一种则是“一开始不知道答案,只能去寻找自己的答案。”——也就是需要去证明自己选择的答案的“正确性”。虽然两种都是在说“不存在客观的为社会共有的唯一答案”,然而,《大雄的新恐龙》通过宣称大雄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历史”,就又回到了“存在客观的为社会共有的唯一答案,有人(时空巡逻队)会去判断正误”这个现代之前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