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慧怡:西方文学中的“玫瑰”意象,是诗人们长久的秘密( 六 )

Wat was hire dring?

Te chelde water of te welle-spring.

Welle was hire bour.

Wat was hire bour?

Te rede rose and te--

Te rede rose and te--

Welle was hire bour.

Wat was hire bour?

Te rede rose and te lilie .our.

美丽的少女独自在荒原中躺了一星期 , 吃报春花、紫罗兰 , 饮清泉 , 睡在红玫瑰和百合编织的闺房或床上……这民间故事式的叙事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更何况“荒原”或“荒沼”mor本该连牧草都不生 , 不见牛羊 , 更别提鲜花和清泉—假如我们回想一下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中描写的约克郡荒沼 , 会知道除了丛生的野草和不宜耕作的褐土 , 英国式荒原就是一片一无用处之地 , 根本谈不上植被丰饶或百花盛开 。 当然 , 文中“报春花”primerole一词在中古英语中可指任何能在沼泽环境下生长的报春花属下的草本开花植物

(比如月见草、黄花九轮草或欧洲樱草)

, 但玫瑰和百合无论如何都不是荒沼植物 。 这首写于14世纪早期的抒情诗为何要设置这样一个有悖常理的情境 , 仿佛在摇篮曲般的日常声调下隐藏着骇人的秘密?

以罗伯岑D. W. Robertson Jr.为代表的寓意解经派学者坚持这是一首披着谜语外衣的圣母崇拜诗:少女是童贞女马利亚 , 荒原是基督降临前旧律法统治下的世界;“整整七夜”中的数字七代表世界上所有的生命 , 多出来的“一天”就是白昼、光和基督本人;报春花代表肉体的美丽;紫罗兰象征谦卑之美德;少女饮用的泉水是神恩的符号;红玫瑰象征基督的殉道;白百合则是马利亚童贞的象征 。

虽然罗伯岑式解读的思路之僵硬、读诗思维之狭隘曾广受诟病 , 但即使在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 , 我们也无法一笔勾销寓意派解读的意义 。 从文化史角度而言 , 色彩从来不是独立存在的 , 只有当一种颜色与其他色彩相互对照、关联、并列时 , 它才具有艺术、修辞和象征上的确定意义 。 在中世纪附着于花卉的色彩象征体系中 , 红色几乎总是受难、鲜血、圣爱caritas的颜色 , 白色则是处子、纯洁、和平的色彩 。 因此我们会在无数时辰书或诗篇集的“天使报喜”页上 , 看到天使手中持着或是圣母的脚边放着白色的百合花束 , 而红玫瑰则遍布手抄本的页缘 。 在这类页缘画上 , 有时会同时布满红玫瑰与白玫瑰 , 起到同样的象征作用:白色的玫瑰在此成了白百合的一个替代物 , 与红玫瑰一起构成一种以花朵形式出现的福音双重奏 。 这种“红白”象征体系在中世纪晚期至文艺复兴早期的印刷书本中依然十分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