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西甯笔下的市井人心


朱西甯笔下的市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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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西甯(1926-1998) , 台湾小说家 , 作家朱天文、朱天心之父 。生于江苏宿迁 , 祖籍山东临朐 。本名朱青海 , 杭州艺术专科学校肄业 。一九四九年随军赴台 , 曾任《新文艺》月刊主编、黎明文化公司总编辑、中国文化大学中国文学系兼任教授 。著有短篇小说集《狼》《铁浆》《破晓时分》《现在几点钟》等;长篇小说《猫》《旱魃》《画梦记》《八二三注》《猎狐记》《华太平家传》;散文集《微言篇》《曲理篇》《日月长新花长生》等 。
也许是城市市民阶层出身的缘故 , 我对于“乡土文学”这个门类的作品不亲近 , 这里面有时代、个人经历的巨大落差 , 人如何才能去共情自己几乎没有记忆的东西?我想 , 作为读者应该对自己诚实 。
有一天 , 当我在旧书店淘到的一套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四卷本《台湾作家小说选集》上无意中读到台湾作家朱西甯的两个短篇《狼》和《破晓时分》时 , 我很吃惊自己居然读得下去 。吃惊是由于偏见——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朱西甯:台湾作家朱天文、朱天心的父亲 , 被文学评论界冠以“台湾乡土文学代表作家”的名号 。莫言看了他的小说 , 说“朱先生是我的文学先驱” , 张爱玲看了他的小说 , 说他“永远是沈从文最好的故事里的小兵” , 刘大任看了他的小说 , “居然在台湾发现了鲁迅与吴组缃的传人”……诸多美誉 , 我却走了偏门:这位作家怕是与城市文学无缘 。
生于城市长于城市的年轻读者 , 恐怕很难在朱先生那些被评论界提炼出的“原乡书写”中找到真实的共鸣 。诚然 , 好的作品并无题材的限制 , 然而倘若真要让一部作品与读者的生命经验发生关联 , 题材可能还是要占很大比重 。《狼》以中国北方农村为背景 , 写人性的荒蛮与仁厚 。《破晓时分》好比一部暗夜里的“官场现形记” , 一步步揭露人心堕落的过程 。无论是语言还是情感的密度 , 结构或是技巧的精密 , 《狼》《破晓时分》都是浓度颇高的纯熟作品 , 可是总感觉心里少点什么:朱先生原是描绘普通人内心褶皱的高手啊 , 除了那些如张爱玲描述的拥有“战国时代的血性”的乡土人物 , 有没有写市井人心的作品呢?
带着这个疑问 , 我发狠读了三本朱西甯的短篇小说集 , 并在这三十一篇小说里强行挖出了七个市井故事 。在文学评论界一片“灯塔”、“怀乡”、“救赎”、“沉痛”、“奉献”的光辉里 , 我决定找个小角落 , 安安静静地写一点朱先生笔下的市井人心 。
市井小民的故事
朱西甯1926年生于江苏宿迁一个笃信基督教的家庭 , 祖籍山东临朐 。抗日战争爆发 , 他12岁就流亡于苏北和皖东一带读书 , 解放战争时期加入国民党军队 , 并随军去了台湾 。五十年代登上台湾文坛 , 是“军中作家”之一 。在台湾 , 他居无定所 , 先后辗转高雄凤山、苗栗铜锣、桃园侨爱新村、台北内湖一村等地 。即使去台多年 , 他也并不打算在彼久留 , 令他魂牵梦绕的始终是大陆的土地 。然而 , 在当时的台湾环境下 , 他的群体归属和身份认同是苍白无效的 , 这激起了他关于中国身份和中国文化的强烈意识 , 并在此框架中 , 他用想象性书写构建起了自己的“原乡” 。
朱西甯笔下的市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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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西甯一家全家福 。左起:朱天衣、刘慕沙、朱西甯、朱天文、朱天心 。
这样的原乡本就是个体知识分子为构建自我文化身份而创造出的艺术乌托邦 , 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乡土作家以具体地域为书写对象的写作行为 。从这个意义上说 , 朱西甯不是一个典型的“乡土作家” , 而他也表明过自己的“一点心迹” , “若是我们还能多看一眼那五万万张受难的面孔 , 那一千一百万平方公里荒芜的土地 , 我们便不致认可咖啡新于龙井 , 而高跟鞋新于适从缠足蜕变出来的天足了 。”原来 , 他要书写的 , 是与之共命运的千万中华同胞在被现代世界迅速抹杀记忆的时间流中 , 个体为活下去而交付的那些力气;是人类化整为零后 , 为那些在浅薄的时间圈里被现代性淹没的古朴人心留下一点抵抗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