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抢救出什么的感觉 抢救回来的人有啥感觉( 三 )


澎湃新闻:这些种子似乎也在你后来的作品中发芽抽枝,开花结果,成为了你笔下人物的某种独特气质 。你觉得食物以及对食物的记忆在你的作品和人生中占据怎样的位置?
蒋韵:不记得什么时候,很多年前了,有一次,偶然在一个地方看到一个读者的评论,说,我的小说让她认识了什么是“美食”,说它们如画一样鲜明美丽 。我极其意外,也非常感动,把这件事说给家人、朋友听,大家听了,无一例外哈哈哈大笑,觉得那是一个荒诞的笑话 。我的不会做饭,不善厨艺是人人皆知的 。或许,也正因此,生活中的缺失和缺陷,我在小说的世界里弥补 。起初我并不自觉,自那以后,我尝试让我的一些女主角们拥有了烹饪的热情和天赋,有了精良的厨艺,我让她们代替我去探索、体验那个神秘世界的秘密,并尽善尽美地呈现 。在这个过程中,我同她们一起,虔诚地感知到万物有灵,学会如何尊敬每一棵平凡的青菜,每一粒粮食,尊敬自然界对我们的恩养,思索人类与万物相处的方式……这应该是我小说中比较重要的价值观吧 。
澎湃新闻:是,我感觉“她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着奶奶的影子,有着自己所坚持的和这世界相处的方式 。对很多作家来说,童年是其作品抹不开的底色 。你的童年对应着“奶奶主厨时期”,这一时期又可以分为开封时期和太原时期 。五岁前你跟着奶奶在开封生活,五岁后一起搬到了爸妈所在的太原 。你在书里写道:“从那一刻起,我成为了一个异乡人 。”也是通过这部分描述,我理解了为什么你的小说里出现过那么多充满忧伤的异乡人,以及他们的“西伯利亚” 。
去年有一档文学纪录片,叫《文学的故乡》,导演跟着6位作家回到他们各自的故乡,回到他们的文学现场 。你觉得你有“文学的故乡”吗?
蒋韵:抱歉,我没看过《文学的故乡》 。如你所说,我其实一直是一个“异乡人” 。这个“异乡人”,不仅仅是地域的,也是生活中的 。无论身处何处,永远有一种被放逐感 。我年轻时曾说过,文学就是我的故乡 。后来不好意思说了 。其实我小说中许多故事,都发生在太原 。我后来也称太原是“我的城市”,是真心想和这城市和解 。毕竟,我在那里生活了五十多年,那是我女儿出生并长大的地方,这让我感到了和它的血肉相连 。但我不确定它是否算是我的“文学故乡” 。
我想,我的文学故乡,能不能算是汉字呢?我想起《晚祷》中的一段话,袁有桃在《诗经》中找到了自己名字的出处后,有这样几句描写:“那是中国读书人与生俱来的忧伤,原罪般的忧伤,有桃确认了这个 。虽然,她远远算不上一个读书人,可她认识汉字 。汉字,应该就是这忧伤的种子 。”这段话,我现在读起来也有一种深刻的伤心,就算它们是我的故乡吧,亲爱的汉字 。
一部特别的“创作谈”
【总有抢救出什么的感觉 抢救回来的人有啥感觉】澎湃新闻:对于熟悉你作品的读者而言,《北方厨房》可谓一部特别的“创作谈” 。大家可以在这里找到你不少小说的人物原型,还会发现你小说里一再出现的阅读、行走、美食、相聚、友谊、爱情等浪漫元素都和你的个人成长史息息相关 。你会把文学写作视为“和自己生命经验对话”的过程吗?
蒋韵:把《北方厨房》看做是我的特别的创作谈的,你是第一个 。我很喜欢这个说法 。确实,在《北方厨房》中,可以找到我小说中许多的人物原型以及故事素材 。那都是我珍惜的宝藏 。我当然会把我的写作视为“和自己生命经验对话”的过程 。“生命经验”其实可以是一个非常广阔的概念 。我已经写了四十多年,仍然没有穷尽它,没有抵达它的边界 。

总有抢救出什么的感觉 抢救回来的人有啥感觉

文章插图
对于熟悉蒋韵作品的读者而言,《北方厨房》可谓一部特别的“创作谈”
澎湃新闻:在《北方厨房》里,我们能感受到你对1980年代的怀念 。你曾说过1980年代赋予了你的小说以诗性,或者说是一个“诗”的灵魂 。确实,看你的小说,能感受到一种浪漫,一种诗意 。可小说的诗性和诗歌的诗性应该是不一样的,你怎么在小说这种“俗文体”中写出只有小说能表达的诗性呢?
蒋韵: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好 。我记得我丈夫李锐有篇文章是写沈从文先生的,叫《另一种纪念碑》,里面谈到过这个问题 。摘录一段吧:
“这个秉承了新文化运动洗礼的湘西人,以全新的眼光看待自己和自己的家乡时,就诞生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这一片最深沉也最美丽的森林 。中国诗歌所最为崇尚的神韵和意境之美,在这片森林中流变成为一种不可分离的整体呈现 。这是中国诗的传统向现代散文文体一次最为成功的转变 。而弥漫在这些美丽的文字背后的,是一种无处不在、无处不有的对于生命沉沦的大悲痛,和对于无理性的冷酷历史的厌恶 。在这肝肠寸断的痛惜的背后,是一种人的觉醒,是一种现代人格的建立 。”这里的“散文文体”,指的是小说 。所以,我有榜样在前:沈从文先生的小说,在我看来就是诗性的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