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与中国人文意识论述,成功者轻松自在,失败者放形江湖( 四 )


中国人的人生观,往往便是儒道互补的复合体,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即是证明。林语堂说得刻薄些:成功者都是儒家,失败者都是道家。奇妙的是,无论是儒家还是道家,也无论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人们都可从垂钓之中得到形而上的启示和心灵的安慰。因为垂钓,可以参化天地之气,发宏则天下受其益,内敛则身心全其真;因为垂钓,成功者轻松自在,满足了征服和控制的愿望,失败者放形江湖,忘却了心中的委屈和愤怨;在姜太公那儿,垂钓是猎取功名的手段,在严子陵那来,垂钓却是绝弃功名的千古垂范。姜太公以“无佴钓法”钓到周文王,唐人张志和的“无饵钓法”,却仅仅表明了“志不在鱼"的“烟波钩徒”的本色。这位曾深受皇上器重的高级官员,因为仕途坎坷而翻为远近闻名的“烟波钓徒”,后来的皇帝又想到了他,写语画像到处求访,却是再也不可得了。
有谁能说得尽钓鱼的好处呢?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旦被“开发”出哲学的意义,也就变得崇高而精神。因为精神,它又增添了更为迷人的吸引力。垂钓,既吸引利欲熏心之徒,也吸引清心寡欲之高人,正如净者喜欢洗澡而不干干净者也可能愿意洗澡,它对于消除不必要的负担都是有益的。
对于安身立命的大事,中国人一向很认真,谈书必有书房,做官必有衣冠,聘妻必得纳妾,认真的钓鱼也必有钓鱼台。中国的古钓鱼台分为两类,一类是达官贵人,帝王将相的杰作,如乾隆皇帝钓鱼台,昭明太子钓鱼台、金章宗钓鱼台(北京钓鱼台),另一类是清寒之士遗迹,如屈原钓鱼台、姜太公钓鱼台、严子陵钓鱼台。后者更多一些清苦的意味,也更吸引力。因为在古代社会仕途险恶,总是失败者多,成功者少,由成功再转而失败者却又不少。这样,全真养性的河湖垂钓便成了疗治失败者心灵创伤的清凉丸药。韩愈、白居易、唐伯虎、陆龟蒙、杜牧、郑板桥、汤显祖。。。。几乎无一不是如此,他们的诗画是可以证明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提起钓鱼,不由总有点清高的感觉。其实,应该说只是这方面的因素大一些,参与者多一些而已。
垂钓的行为兼容并蓄,包含了各种不同的动机和想法。这固然与它的形象性有关。中国人清楚楚地看到各种各样互为矛盾的思想,但是却宽容地容纳了它们,“水至清无水”。一个复杂的矛盾体虽然未必有学问上的彻底性,在应付人生挑战方面却不可能独胜一筹。这里,我们不由想到了三闾大夫屈原。
据说,屈原在落魄流浪时,走在沧浪江边,遇上一个渔,渔父问屈原为何到了如此地步,屈原深感悲愤,讲了一番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道理。渔父听罢却别有见解,他意味深长地告诉三闾大夫:沧浪江水清又清,可以洗我头巾,沧浪江水浊又浊,可以洗我泥脚。
渔父的话,不知屈原采纳了没有。但是后世的中国人却显然感到遗世孤立的悲愤与避世而安的随和却是需要的,各有妙用。比如,当柳宗元遭贬时,这位不平的诗人写道: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便是三间大夫遗风之再造;然而,当杜牧心灰意冷任途失望而作地感叹“白发沧浪上。全忘是与非”,这便是想到了渔父的妙处。我们还可举出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诗仙李太白。李白诗歌中,不少与钓鱼有关,诸如“梦钓子陵湍”,诸如“欲钓吞舟鱼”,等等,这不奇怪,因为李白渔瘾极大。李白钓鱼也谈人生。他极力盛赞只有两人,一位是广张三千六百钓、风期暗与文王亲”的姜太公,另一位则是“严子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剑柱颐事五阶”的严子陵,这就很有意思了。李白毕竟是不甘寂寞的,李白又毕竟在寂寞中体悟人生。。。。。。
在这一层意思上,我们很容易从钓鱼想到千古的沧浪江。。。。。。
中国钓鱼之为中国钓鱼,无它,斯如此。
钓鱼与中国人文意识论述,成功者轻松自在,失败者放形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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