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与中国人文意识论述,成功者轻松自在,失败者放形江湖( 二 )


明代诗人韩廉《随秋江独的图》有“更尽水源寻绝境,莫教征税及通年”,可见那时税赋之重,连渔父也难以幸免。这当然不是凭图臆猜,明代诗人袁宏道就曾亲眼见过公差欺街渔民的场面,他的《江上见教通舟为公卒所窘》写道。
钓竿拂晓霜,衣薄芦花絮:
一亩不籍官,也被官差去。
这是说,一位衣衫单薄,冒着寒霜在水边钓鱼的渔父也被官府公差逼迫交税。
此外, 清代诗人吴嘉纪,晚年贫病交加,也有过“我穷淮顾盼,也把一鱼竿”的生活钓鱼差不多是谋生的最后手段。吴嘉纪最后还是饿死了。吴嘉纪的钓技可能不高明,然而即便是职业的渔家,谋生也是极为艰辛的。清人郑板桥的《渔家》诗云:“卖得鲜鱼百二钱,余粮炊饭放归船。拔来湿苇烧难着,晒在垂杨古岸边。这该是当时渔家生活的写照。
在谋生的意义上,钓鱼可收入文入诗,但是它的本身不怎么富于诗意。相对于一个农业民族来说它是非主导的,在文化层面上也是比较原始的。
钓鱼在文化层上的另一种意义。在于崇尚山水、赏心悦目的审美情趣,那是人们摆脱了以钓鱼为谋生手段之后的精神小憩。它影响广泛而久远,包括帝王小民在内,大有雅趣者委实不在少数。比如汉代的汉昭帝。据王子年《拾遗记》记载:汉昭帝钓鱼兴致极大,秋天泛舟而钓,“穷骨继夜":不辞辛劳。他“以香金为钩,霜丝为纶,丹鲤为饵,得白蛟长三丈,大若蛇,无鳞甲”。昭帝让掌管膳食的官员把它腌起来,结果味道鲜美,满口余香。
又据《战国策》记载,魏王不仅自己嗜钓,也常常带着宠妃龙阳君同船而钓,龙阳君的钓技也很高明。一次,她时间不长就钓得十几条鱼,一条比一条大。她想把原先小的扔掉,不觉触动心事,泪洒香腮。因为龙阳君 此时虽然得宠,却无时不为自己的地位担忧,生恐也有被当小鱼扔掉的一天。魏王得知宠妃心事,大受感动,竟然命令四海之内,不得再献美女,违者诛灭全族。诸如此类的争宠见闻,往往构成帝王垂钓中的“传统节日”。雅得俗!于帝王而言,固然也有愿意上钩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当时美女罗致的状况。政治垄断,人格垄断和性垄断本来就有着内在的一致性。
君王垂钓,器必极工,饵必极香。历史上曾有宋朝宰相王安石误将皇上的钓饵当成精美点心吞下去的故事。而且,为了照顾情绪,不少君王在垂钓之时,身旁都有许多拍马迎逢之士,以助其兴,抚其怨。所谓“ 凡鳞不敢看香饵,知是君王合钓龙”,所谓莺惊风辇穿花去,鱼畏龙颜上钓迟”;所谓“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都是些很受听的话。帝王可挽回面子,拍马者也能够得到很高的赏赐。这不奇怪,从心理学的认知不协调理论分析,人人都有自我辩护的本性,人是有理由的动物。故而,无论一个人的行为如何,自我辩护往往是减少认知不协调的最好方法。拿钓鱼来说,帝王无所不能,英明果断的认知与钓技不高的认知是不协调的,当然非常需要御用文人的论证。更何况钓鱼事小,却关乎一个人的智力评价。“智者乐水” 嘛。只是这么一来,物极必反,反倒失去了垂钓的天然乐趣和原本真意。
相形之下,钓鱼对于小民百姓虽说也算不得“正业”,然而,然面。它没有过多的做作,至少可使人们在“正业”之外雅得闲暇,领略一份不可多得的天然妙趣。垂钓之乐,当在民间。
唐代诗人李鄂诗云:
小男供饵妇搓丝,溢磕香酸倒结篱。
日出两竿鱼飞食,一家欢笑在南池,
——全家垂钓,趣意盎然,令人心往神驰。
唐代大文学家韩愈有《独钓》诗一首:
候家林馆胜,偶入得垂竿。
曲树行藤角,平池散黄盘。
羽沉知食驰,缗细觉牵难。
卿取夸儿女、榆条系从鞍。
——这是找了关系到人家池塘里去钓鱼,也还是很有趣。
虽说是“独钓”,倒有全家乐融融的味道。
宋代潘阆的《酒泉子·忆馀杭》写道:
长纪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