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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丏尊与好友叶圣陶、胡愈之等在春晖平屋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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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屋前。 杨茜 摄
我们走进平屋中的一间,话不多的徐老师忽然指着一张书桌开口了:“夏丏尊先生就是在这张桌子前翻译完成的《爱的教育》。”丰子恺在给夏丏尊先生的悼念文章中写道,夏先生之所以会翻译《爱的教育》,因为他对学生也是一种“妈妈的教育”:学生逗狗吃酒他要管,生病失业他也要插手,但凡看见世间任何不真不美不善的事,都要发愁。人生实苦,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被他关照的人生命变得轻盈了,夏丏尊先生自己却因为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感而忧愁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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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屋内景。杨茜 摄
如今,平屋门前的路还是窄,不过屋后的荒地早已树木阴翳;这片绿油油的小树林冬可挡风、夏可遮雨,夏老的遗骸也长眠于此。原有的荒凉没有了,清净仍在,岂不最好?学生的读书声平日里也会远远传过石桥,传到平屋,一辈子致力于教育的夏丏尊先生,想必也不会再感到寂寞,不会再感到忧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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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湖故居群的后山,夏丏尊之墓就在绿荫深处。杨茜 摄
法师助缘记
我总是误把弘一法师的学生,剃了头、留着长髯的丰子恺也当作出家人。虽然丰子恺一生佛缘甚深,但其实他并没有出过家;而叶圣陶散文《两法师》中的两位主人公,实际上也是弘一法师李叔同和马一浮。我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是因为他们的人生有太多交集,彼此的缘分嵌入太深,而其中重要的一段“共业”正是发生在春晖中学。
丰子恺还是浙一师学生的时候,夏丏尊和李叔同就是他的老师,1922年,丰子恺毕业后由夏丏尊推荐来到了春晖中学执教。他在白马湖畔的居所名叫“小杨柳屋”,也是当年白马湖作家群的一个“据点”。偶尔来春晖讲学的蔡元培、黄炎培、叶圣陶、张闻天等人,都喜欢到小杨柳屋聚谈,宛如一家。每逢丰子恺被众人怂恿作画,就会将一张八仙桌抬出,放在小天井的一棵杨柳树下,“小杨柳屋”因此得名。我并没有看到那张八仙桌,天井中的杨柳树也不复存焉,不过门前靠湖边的小路上是有几棵垂杨柳的,不知道是不是故人手植。“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丰子恺那被称为中国第一幅“漫画”的作品,既是白马湖“黄金时代”的标记,也暗示了某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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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子恺故居“小杨柳屋”。杨茜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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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丰子恺 绘
“小杨柳屋”紧挨着的就是弘一法师的“晚晴山房”。早年留学日本的李叔同,回国后就在经亨颐的邀请下,在杭州任教音乐、美术,与时任国文教员的夏丏尊是同事和挚友。他最后决定出家正是来自夏丏尊的“助缘”。1916年夏日的一天,夏丏尊向李叔同介绍了一篇关于断食的文章,李叔同正想此法或能治愈他的神经衰弱,便悄然来到西湖边的虎跑,将断食付诸行动。两年之后,李叔同在虎跑寺剃度,正式皈依佛门。出家以后,弘一法师破席芒鞋,云游四方,修行逐渐精进,健康却每况愈下,让好友们心生怜爱。夏丏尊、丰子恺等人四处集资,1929年,为弘一法师修建的晚年居所在白马湖畔落成,新居结庐又值法师五十寿辰,法师手书了李商隐“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两句诗,从此便有了“晚晴山房”和“晚晴沙门”。
弘一法师是以夏丏尊好友的身份来到白马湖的,并没有在春晖中学担任教职,他整日独自静坐于山房,研习佛学或书画金石。有了“晚晴山房”,就仿佛有了某种寄托,这群精神气质相似的人,即使日后不在春晖教书,也经常回来拜访。在叶圣陶的记忆中,他们的聚会经常是少语甚至只是静坐默对,但已胜过十年晤谈:“晴秋的午前的时光在恬然的静默中经过,觉得有难言的美。”朱自清的绚丽、丰子恺的拙朴、夏丏尊的博爱、弘一法师的超然,彼此灵魂早就互相映照,何须再分佛门内外;文学、美学、佛学,生命的一切沉静的美好,一时间竟然绽放得如此全然。
借用电影《一代宗师》的台词:“所谓大时代,不过是一个选择。或去或留,我选择了留在我的年月。”在狂飙突进的五四时期,他们可以选择去抛头颅,洒热血,也可以选择偏居一隅,以教育“曲线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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