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灶房窗洞望出去,夕光在土坯墙上慢慢挪动,最后牵住竹梢,微微地晃动着。暮色沉沉,夜晚很快到来了。一盏昏昏的白炽灯,亮在我们头顶。全部的鱼,总算处理完毕。一张小桌子上,摆了几道菜,都是和鱼有关的。麻辣鱼、竹笋烩鱼,还有干煸小鱼,而我们已经吃不下多少了,刚才在灶边,早已吃饱了。
夜风从窗洞吹进来,有些冷了,时令已是初冬。
那阵子,我和弟弟去上横沟小学读书,每天都要带上几条油炸小鱼,用纸包着,塞进衣兜里。我穿一件蓝色牛仔外套,很快发现口袋外面有一片颜色变暗了,是油浸出来了。赶紧掏出剩下的鱼,看看包鱼的纸,经我一次次伸手进口袋掏摸,已经皱巴巴的,湿到挤得出油来了。
又落了几场雨,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在堂屋看电视,得穿上毛衣,还要烧一盆火。我们围着火塘,翻来覆去地烘烤两只手。我说,我有些饿了。那时候,一般是没夜宵吃的。听我这么说,妈一下子猜到我的意思了。妈说,灶房里还有鱼呢。我穿过黑暗的廊道,摸到灶房,从碗橱里端出最后一盆鱼,都是四指宽的白鱼。猪油没控干,白白地凝在盆底,鱼们瞪着眼,仿佛深陷在云南从未有过的雪地里。我拔出四五条来,两手捧着,回到堂屋。
火塘正旺,红红地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屋外冬雨连绵,风一阵阵从门缝吹进来。妈找来一根细铁丝,让我用铁丝穿过鱼嘴,拎着在火塘上烤。须臾,冷硬的鱼,滋滋滋响,鱼身起了一层细小的油泡,香味渐渐弥散开。屋里暖融融的,人人脸上浮动着半明半暗的火光。又等了一会儿,热乎乎的烤鱼终于分到每个人手中。雨声稠密,夜色正浓,我们一点儿一点儿撕吃着鱼肉,连骨头也没剩下。
这是我最后一次到小河沟里抓鱼,也是最后一次吃到这样的鱼。上初中后,那些熟悉的河沟,离我日益遥远了,河沟里的鱼再不用担心被我捉到了。而我也再没尝过那夜的好味道。
2020年11月19日00:56:19
[云边路]是甫跃辉在笔会的专栏
编辑:钱雨彤
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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