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勤|品读|谢天开:中国神话研究的承继创新范式——评刘勤《神圣与世俗之间》


刘勤|品读|谢天开:中国神话研究的承继创新范式——评刘勤《神圣与世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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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谢天开
刘勤教授新著《神圣与世俗之间:中国厕神信源流考》(以下简称“刘著”),为中国厕神研究的拓新之作。该书出版后,颇获点赞。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闵定庆教授赞誉:“这是海内第一部关于中国厕神的研究性专著,撩开了一个隐秘而又迷人的‘新世界’,同时也昭示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和可能空间。”
窃以为,“拓新”主要有二:
其一,厕神研究在中国学术界长期寂寞,但日、韩等国外学者早已捷足先登,而刘教授敢于打破学术“禁区”,放眼国际,与之争锋。
其二,厕神研究极为艰难。诚如作者所言,厕神是中国民间俗神的典型代表,呈现出隐秘性、原始性、典型性和辐射性。正因如此,“厕神”的表现异常复杂:要么有“神”而无“话”,即厕神的神名得以流传,而其神迹却无甚记载了;要么有“话”而无“神”,即有祭祀仪轨、神话传述或民俗禁忌等,但神名、神体却是模糊的。刘教授勇于逆风而行,知难而上,沿承继创新的学术路径,于缥缈浩瀚的资料中去艰难探求厕神产生、演变的内在机制,实属难能可贵。
历史起点,正是逻辑的起点。作者正以强烈的问题意识,理论自觉,叩开了研究中国厕神之门。“谈神话,谈厕神,谈紫姑,都有一个根本前题性问题,即神话的形态。紫姑是产于是六朝,还是渊源自远古粪肥崇拜?要解决问题,不仅要将紫姑置于‘厕神’的大背景中去研究,还要把握神话‘系统’的思维。在挖掘各个厕神的文化意蕴上,打破目前割裂、简单的阐释套路,努力去从古人的思维、神话的思维进行探究。”为深入探讨厕神文化的内核,作者自觉地运用了现象学理论,悬置中止已有认识的判断,通过梳理各类材料进入当时的语境现场,进行发生性的、构成性的研究。
不仅如此,为了区分神话的发生、构成,刘著在辨析了萧兵、刘城淮、陈建宪等人的神话形态说后,创新性的建构了“神话四态”理论,并将厕神区分为原生态厕神、再生态厕神、新生态厕神、衍生态厕神,此为论著的基本理论框架。如,以原生态神话为基点,从宏观上把握中国厕神的发生、构成、发展演变,删繁就简,纲举目张,将纷繁复杂的中国厕神资料,梳理得井井有条。
从学术论题三个层级的论证看,从理论到文献、再到考古材料、民间传说及图像,自觉运用了叶舒宪所提出的“四重证据法”来探析大母神、粪肥与厕神的之间的关系。
此外,还辅之以中国传统学术的文字朴学辨析,如“弃”字的本义为“生子”。并阐释道:“一方面,女性生子体现在可视化价值层面上,婴儿从产门出来,如同排泄的过程。这种观念也是造就世界范围内‘粪尿创生’神话的重要原因之一。”再如,还仔细辨析了甲骨文中的“粪”和“弃”字,也发现了蛛丝马迹,认为“粪”字的写法,一种有帚,表示正在扫除秽物之形;一种没有帚,表示收粪完毕,用手持箕倒掉。并做出一种有理据的学术推测——“很有可能最初‘粪’和‘弃’字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是同一字。”这样的考证与析理,全书比比皆是,显示了作者深厚的古文功底。
以诗证史,是民国学者创立的中国学术范式,亦为人类学学者的良好传统。关于《诗经·大雅·生民》中的神话意蕴,已经多有学者探讨。萧兵的看法比较有代表性:“我国最著名的弃子是周弃,即后稷。他的事迹主要见于《诗·大雅·生民》、《楚辞·天问》和《史记·周本纪》。他的母亲姜嫄踩了一个大足迹(最可能是恐龙足印化石),通过所谓‘交感巫术’怀了孕,生下了后稷,经过‘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置之平林,会伐平林;诞置之寒冰,鸟覆翼之’的“三弃三丢”的图腾考验仪式以后逐渐成长为周朝的开国祖先、农业发明者和庄稼神。”
然刘教授在前人学术成果的基石上,对于《诗经·大雅·生民》“三弃三收”的来源,提出了自己全新的见解:“三弃三收”源于周人原始的人牲祭地、酬报地母的“血祭沃土”,并说“最初的牺牲(捐弃之物),应是部落首领的孩子,或是大巫师的孩子,或是首领和巫自己,总之是被公认的最好的‘种子’或地母的孩子(捐弃之物),是献给地母神的‘最高贿赂’,也是得到她护佑和赐给食物,子嗣的条件。后来才用一般的人,再后来用地位低下的人。之后才是用一系列替品,比如人血、指爪、毛发等,或动物和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