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力小于阻力（阻力公式） _小于

创新对企业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会直接影响企业的市场竞争力，也是提升企业绩效的重要推动力。对于家族企业来说，创新也是竞争优势最主要的来源之一，因此家族企业对创新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

根据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在2016年发布的《中国上市家族企业创新报告》，家族企业的研发投入倾向和研发强度都有稳步提高。但是，中国家族企业却普遍存在着创新能力不足的问题，家族企业所拥有的专利数量相对国有企业和非家族私有企业较少。尤其是在发明专利和实用性专利方面，家族企业拥有的专利数量远远少于其他企业（图1）。此外，2016年发布的《中国家族企业健康指数报告》显示，家族企业在研发投入和研发带来的销售收入这两个方面都要逊于民营非家族企业，而且只有不到一半的家族企业进行了研发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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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专利平均值对比
为什么家族企业会有这种“创新不足”的问题？根据熊彼特的传统创新理论，创新的本质是企业家对生产要素进行新的组合，其目的是为了获得潜在利润，最大限度地获取超额利润。但是，家族企业在做决策的时候，并不完全追求财务利润与经济利益，往往还会受到具有社会特质和情感特质的家族的影响。戈梅斯-梅西亚(Gomez-Mejia)在2007年提出了“社会情感财富”(social emotional wealth)理论，为研究家族企业的创新提供了不同的解读。

社会情感财富是家族企业区别于其他组织形式的企业的最本质特征，是指家族凭借其所有者、决策者和管理者的身份从家族企业获得的非经济利益。这种非经济利益的涵盖范围非常广，包括家族对企业的控制，家族成员对企业的认同，紧密的社会联系，家族成员间的情感依恋，以及家族代际传承等等。当战略决策有可能威胁家族现有的社会情感财富时，出于对社会情感财富损失的厌恶，家族决策者会避免采用这种战略。因此，许多学者也指出，家族企业对研发创新活动的态度会受到家族对社会情感财富的追逐的影响。
社会情感财富
对家族企业创新的抑制
首先，家族对企业控制的追求会限制家族企业的研发创新活动。保持家族对企业的控制往往被视为社会情感财富的核心。一方面，国内的家族企业长期受到传统“家文化”的影响，家族控制也受到了家族更多的重视。另一方面，其他维度的社会情感财富也需要依赖于家族对企业的控制才能实现。例如，重视家族义务的领导者往往会不加选择地为家庭成员提供家族企业的工作机会，并通过企业的资源来满足家族的各项需要。而只有取得对企业的高度控制，才能不受阻碍地获得这些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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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力小于阻力（阻力公式）】家族对企业控制权看得越重，其对创新活动的投入就会越谨慎。一方面，创新及研发活动引入的外部资金可能会削弱家族对企业所有权的控制。研发活动通常需要大量且持续的资金投入，而外部投资者的加入会稀释家族对企业的控制权，并会对企业的战略制定、资金使用和日常管理提出新的主张。

另一方面，创新和研发活动往往需要具备专业知识和高级技能的人才，这些人才的加入，也有可能会威胁到家族对企业的实际管理控制。当企业因为创新和研发需求引进专业人才的时候，往往会增加组织结构和管理上的授权需求，进而降低家族对相应研发部门和技术部门的管理控制。因此，当家族追求对企业高度控制的时候，为了保持自身对家族企业的所有权与管理权，会规避风险，尽量避免获取外部资金或将家族成员任命为重要的管理者且任期都很长。这些因素也就限制了企业对创新和研发活动的投入。

其次，在代际传承的过程中，尤其是在接班过程的初期，家族企业进行创新研发活动的意愿也会被削弱。为了使传承能够顺利进行，拥有企业控制权和管理权的家族倾向于规避代际传承所带来的风险。当二代刚涉入家族企业的管理时，企业中的大部分资深管理者容易对二代继任者产生不信任的心理，使得二代对于企业的影响力难以彰显。此时，二代往往会更加重视企业当下的利益和短期的业绩，期望做出一定的成绩而在短期内树立自己的权威。而研发本身具有长期性和高度不确定性，因而家族企业会尽量避免此类不确定行为。

另外，家族企业对社会联系，尤其是政治关系的追求，有时也会成为企业减少创新研发活动的因素。因为家族企业建立政治联系后，更容易获得当地政策的保护，即便不进行创新活动，也能保持较高的市场占有率，从而削弱了市场竞争对家族企业创新的刺激作用。此外，当企业通过政治联系获得丰厚回报之后，往往会挤压对其他方面的投资，尤其是对创新和研发的投资，并将资源注入维系政治联系之上。
社会情感财富与创新
并非不可兼得
事实上创新研发活动并不一定意味着社会情感财富的损失。而家族企业对社会情感财富的追逐，也会对企业的创新产生一定的促进作用。在2019年一项针对全球1000多家家族企业的调查(STEP Survey)中，其结果也证实了这一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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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产品/服务创新
首先，家族对企业控制的愿望，使家族企业产生了持续创新的需要。随着中国的市场化发展日益成熟，市场竞争变得愈加激烈。缺乏长期可持续竞争力的企业很容易被淘汰，因此，长期导向的家族企业势必要对创新和研发进行更大的投资，从而增强其在市场中的生存能力。在STEP的调查中，家族企业CEO（家族成员）评估了家族对家族企业控制权的重视程度，并对企业过去五年的创新活动进行了评估。我们发现，对于中国的家族企业（含港台地区）而言，更重视家族控制权和管理权的家族企业在过去五年间推出了更多新产品，在市场中首创的新产品也更多（图2）。

其次，作为社会情感财富的另一个核心要素，家族对跨代际传承的追求会刺激对创新投入。代际传承是家族未来导向和长期导向的重要表现，引导家族关注企业的长期发展。在进行决策时，这种长期的战略规划更有可能延长企业的投资评估期，刺激家族企业对创新和研发活动进行长期投入，而不仅仅是追求短期的经济利益。STEP的调查数据也显示出，家族越重视企业的代际传承，其在市场中推出的新产品越多，对现有产品或服务的改进也越具有革新性（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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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产品/服务创新
另外，家族企业高质量的社会网络联系也对家族企业的创新有促进作用。追求良好的社会联系，也是家族企业社会情感财富的重要元素。家族企业往往十分重视维持并运用这种社会网络关系。社会网络，尤其是政治联系可以为家族企业提供产权保障，激励家族企业对创新活动进行长期投资。这种激励作用在正式制度不完善、私营企业缺乏政策保护的情境下，显得更为突出。这是因为政策的不确定性往往是阻碍企业进行长期性投资的重要因素之一。

而家族的政治联系能为家族企业在一定程度上获得政策上的保障，有助于树立企业家长期经营的信心，从而对创新和研发活动进行长期投资。此外，当家族有较好的政治联系时，更有可能获取银行贷款、税费减免、政府补贴和市场准入等关键资源，进而为家族企业进行创新活动提供了资源基础。
社会情感财富视角下
对家族企业和政策制定者的启示
从社会情感财富的视角，可以更好地解释家族企业在创新战略上区别于非家族企业的原因。同时，从这个视角来研究家族企业的创新和研发活动，不但为家族企业促进创新研发活动提供了新的依据，也为政策制定者引导家族企业创新提供了政策启示。

首先，对于家族企业而言，应该着眼于自身的长远发展，将长远的社会情感财富作为战略决策的考量。家族企业应该意识到，参与研发与创新活动，接受创新带来的适当风险，并非一定会造成社会情感财富的损失。长期的战略导向不仅会促使企业进行长远的创新投资，还会增强家族企业在市场中的可持续竞争优势和生存能力。相反，短期导向的家族企业，不会为了未来或许会有的收益而损失短期内的社会情感财富。这样的家族企业很容易在激烈的市场环境中掉队，并最终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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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家族企业应该对外部的人才抱持开放的态度，破除对“外来打工者”的偏见，吸引更多优秀的创新型人才为家族企业工作。家族企业可以通过现代化的人才管理，打造新型的员工关系在不稀释家族所有权的情况下，加固非家族员工与企业的心理纽带。这样，既能为创新提供人才保障，又能维持家族企业的社会情感财富。

最后，家族企业不应该过于热衷建立社会网络与政治联系寻求。虽然在短期内可能带来一定的资源优势，但长期来看，过度地进行政治寻租，忽视可持续性的创新投入，会大大抑制家族企业的长期绩效表现。

对于政策制定者来说，不能片面地要求家族稀释对家族企业的控制权，打破家族的管理权，而是应该鼓励家族企业的跨代际传承，制定长期的发展愿景。另外，不管是在融资中遇到的歧视问题，还是产权保护和职业经理人市场不完善的问题，都会有损家族企业进行创新的积极性。为此，政府部门应该制定更加完善的制度保障，创造良好的金融、法制与经营环境。

（本文授权转载自《家族企业》杂志，作者李秀娟是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管理学教授，米其林领导力和人力资源管理教席教授，中欧家族传承研究中心联合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