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挺|学生救老师,成都一退休急救专家心脏骤停20分钟,4次命悬一线,急诊医护大多曾上过他的课( 四 )


“他(苗挺)要跟我谈条件 , 没问题 , 我要保持一个柔软的沟通方式 , 但是我的原则是 , 相信自己的专业判断 , 不能受一个脑缺氧病人的左右 。 ”
医患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 , 苗挺依然烦躁 , 仍不断复述己见 。 护士把抢救室的门打开 , 准备把他推往CT室 。
“我的诊断应该是……”忽然 , 苗挺两眼往上一翻 , 晕厥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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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立即进入另一个赛段 。
急性心梗患者发生晕厥是种非常紧急的情况 , 临床上把这种状况称作“阿-斯综合征(Adams-Stokes综合征)” , 即心源性脑缺血综合征 。 发作时 , 心脏功能已经严重不足 , 人体循环系统几乎停滞 。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几乎同时响起 , 心率的数字变成闪烁的红色 , 代表着“一级报警” 。
“室颤!”有医生呼喊 。
护士“唰”地一声拉上抢救床位间的隔帘 , 家属离开 , 常规清场 。 所有人都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 忽然启动 , 按步骤快速执行 。
有人捏着针头 , 在苗挺手上寻找血管 。 有人在他胸前涂抹导电糊 , 准备实施电除颤 。 病人没有自主呼吸 , 来不及插管 , 有人把简易呼吸器罩在他嘴上 , 一只手不停捏着呼吸器的球囊 。
还有人拍着他的肩膀 , “老苗 , 老苗” , 确认他的意识 , 但他丝毫没有回应 。
“除颤仪准备!”
所有人都向后退了两步 , 一位医生走向前 , 把电极板按在苗挺胸前 。 放电 , 200焦耳的能量瞬间穿透他的皮肤和肌肉 , 到达心脏 。 他的身体从床上弹起、落下 。
发生室颤时 , 病人的心室肌缺血 , 细胞电活动紊乱 , 心室就会像痉挛一样快速、微弱地乱颤 , 以至于心脏无法泵血 。 在强劲的直流电脉冲作用下 , 心肌细胞的电活动被一律消除 , 等待重新恢复正常 , 就像电脑死机后的重启 。
接下来的几秒钟 , 抢救现场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 紧盯着监护仪屏幕上的变化 。
室颤的剧烈波动消失了 , 但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 原本急促的报警声也成了一种恼人的、不间断的蜂鸣 。
心脏这个人体最勤奋的器官 , 一般从胚胎发育的第六周就开始工作 。 近40年来 , 苗挺一直致力于保证患者的心脏不要停歇 。 现在 , 他的心却跳停了 。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 他血管里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 每一个器官都开始缺血、缺氧 , 包括大脑 。 每一个瞬间 , 都有组织细胞凋零 , 然后死亡 。
几乎不需要反应时间 , 已经有医生冲上去给苗挺做胸外按压 。 每一次胸廓都要压下5厘米 , 然后充分回弹 。 就像挤气球 , 心脏在外界物理挤压下 , 虽然不是自主动作 , 但也能完成一部分收缩和舒张的功能 。
“就是这部分外力带来的舒缩功能 , 在人体高级神经的调配下 , 会优先供血给大脑、心脏、肾脏等重要器官 , 最大程度避免这些脏器损伤 。 ”刘童说 , 如果一个人突然心脏骤停 , 要第一时间给他做心肺复苏 , “心脏骤停的黄金救援时间只有4分钟 , 超过4分钟 , 脑细胞就会有不可逆损害 , 超过10分钟 , 人基本就回不来了 。 ”
他曾接诊一个病人 , 和苗挺一样突发急性心梗 。 送到医院后 , 血管开通手术很顺利 , 心脏也恢复了自主跳动 , 但因为前期没有及时做心肺复苏 , 大脑内的呼吸中枢受损 , 病人失去了自主呼吸 , “被活活憋死” 。
幸运的是 , 苗挺现在就躺在抢救床上 。 医生接力按压 , 高质量的心肺复苏几乎没有间断 。 床边 , 代替人力的机器已经调试完毕 , 类似“打桩机”的心肺复苏器随时可以使用 , 无创呼吸机也设置好了参数 , 等待插管、开通气道 。
室颤时第一时间除颤、用药物降低病人交感神经过度兴奋、心搏骤停时及时心肺复苏、上呼吸机、开通血管后要注意病人酸中毒……
休克中的苗挺无法得知 , 这些流程和动作就像他的课程重现 。 对正在埋头抢救的医生李嘉文来说 , 所有动作都源自反复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 。
但困难还是比想象中多 。 李嘉文负责气管插管 , 因为胸外按压同时会挤压气道 , 插管一定要尽量迅速 。
“5、10、15……”李嘉文刚开始插管 , 旁边就有医生计时 。
她发现 , 苗挺气管是“困难气道” , 没有设备辅助 , 导管很难进入 。
“停!停!”现场指挥呼喊 。 李嘉文撤回 , 心肺复苏马上继续 。 血压稳定下来后 , 她又尝试了一次 , 还是没有成功 。
这时 , 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突然响起 。 室颤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