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源起余姚的阳明心学，为何能在日本独辟蹊径？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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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
500多年前，浙江余姚的阳明先生王守仁，创立了以“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等著名命题的阳明心学，是为传统儒学最后一座耀眼的高峰。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阳明先生在日本这片异域，被笃信尊奉为“立德立功立言真三不朽”的圣人，其学说在日本广受赞誉，被演绎为独具特色的日本阳明学，并深深影响了日本的命运。事功派：日本阳明学之重“行”轻“知”
日本和王阳明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最早可追溯到明朝正德八年（1153年），王阳明与日本名僧了庵桂悟在宁波的交往，后者在阳明先生生前将阳明心学传入日本，而100多年后的中江滕树则是日本学者公认的日本阳明学鼻祖。
中江滕树，在日本被尊崇为“近江圣人” ，早年信奉朱子学， 37岁后因读《王龙溪语录》而顿悟，立志在日本朱子学外，重开一脉儒学道统，即为后世著名的“近江学派” 。中江滕树将发源于余姚的阳明心学，以日本的文化体系予以改造，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日本阳明学之源泉！
中江滕树将“良知”解释为“良知为独知” ，主张躬身自省，觉悟人人心中自有的良知。他因早期笃信朱子学，受程朱理学影响颇深，于是申明良知的第一要义为孝，此孝小则为父母之孝，大则为大名、天皇之孝，并为近代日本武士道所继承，阐述为绝对的忠孝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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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江滕树
【武侠|源起余姚的阳明心学，为何能在日本独辟蹊径？】中江滕树极其服膺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 ，将之简易注释为“即知即行” ，即知晓良知所感，立即马上认真完成。此举将日本阳明学定位成一种直截了当的哲学，行动的哲学，实践的哲学。但中江滕树过分重“行”轻“知” ，将知行分作两事，未达到经“知行合一”而至“致良知”的境界。中江滕树死后，其创立的近江学派随即一分为二：一派由渊冈山继承，注重道德修养及躬身内省，为德教派（存养派）；另一派是以熊泽蕃为首，提倡实地用功，主张积极参与社会实践，为事功派。
此后日本阳明学形成了一股重事功、轻德教的传统，这与阳明先生的心学渐行渐远，尤以 “明治维新三杰”西乡隆盛为典型代表。西乡隆盛一生尊奉阳明学，在腐朽的德川幕府统治末期，听从内心良知的感召，毅然手举反抗幕府的大旗，只用一年半的时间便击败幕府大军，建立明治维新政府，取得极大的功业。
然而西乡隆盛为了取得更大的事功，主张立即发动对他国的侵略战争，并不惜率军队反抗他为之流血牺牲的新生政权。以西乡隆盛为代表的维新诸杰，绝大多数属于日本阳明学的事功派，他们往往轻视心中的良知，重视心学的强大行动力，即重“行”轻“知” 。
二战后，日本国内研究阳明学的学派主要为九州学派，同样一分为二：一派以冈田武彦为代表，注重心学的行动力，著作《王阳明大传》一书，并致力于在全世界传播阳明学，对日本及我国的阳明心学发展做出杰出贡献；另一派以荒木见悟为首，重视良知的内在道德修养，遗憾的是名声不显。
日本阳明学，有着悠久的重“行”轻“知”的传统，此弊端可追溯至中江滕树，在当今的九州学派仍然存在，很值得我国阳明学者的反思。石门心学：商人和平民阶层的进击
石田梅岩，是日本江户时代的著名平民思想家，以阳明心学为根柢，杂糅日本国内的神、儒、佛等教派，创立了“石门心学”, 又称“町人哲学” ，町即街道，即“市民哲学” 。石门心学一门“从町人之间产生,经町人之手创建,为町人谋福利,讲解町人之道”的学问，其具有通俗易懂、鼓舞人心的强大力量，受到商人、工匠、农民等下层民众的热烈欢迎。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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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梅岩
南宋时期，朱熹创立的朱子学传入日本，其“重农抑商”的思想在日本得到延续，但是严重阻碍了江户时期的商品经济的发展。石田梅岩借此提出“商人道”思想，驳斥传统儒学“义利之辨”对商人的轻视，肯定商人及积极的社会意义，重视商业的繁荣发展，同时提出“俭约”思想，主张商人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石门心学重视百姓日常“行为” ，无论武士、商人、工匠、农夫，每个人都应当尽心尽力做好各自的分内之事。此种观点倒是和泰州学派的“百姓日用即道”有诸多相同之处，或许这就是日本“工匠精神”的由来。
石田梅岩提出的“商人道”思想、“俭约”思想，是其经济思想的最重要的两个方面，在日本经济史发挥了重要作用。它们为近代日本商人树立了重要的伦理道德，也促进日本商人对国家的社会贡献。，在日本，寿命超过300年历史的日本企业数量接近了4000家，这些企业绝大多数受到石门心学的影响。
尤其是二战战败后，日本国内经济崩溃，百业凋敝，无数日本实业家继承石田梅岩的石门心学思想，经过几代人的奋发图强，终于让日本经济恢复，并承担了商人的社会责任。矢崎胜彦，是著名的日本邮购公司的董事会会长，他在取得极大的商业成功后，便积极投入全球环境保护和实业救助事业。在四川卧龙自然保护区，他首先开展了大熊猫保护和援助计划；在新疆吐鲁番，他积极投入当地的治沙防沙工程；在贵阳，他多次出资修复阳明先生的文物遗址。无数和矢崎胜彦一样的日本实业家，从石门心学中汲取思想食粮，投入从躬身反省，到求得良知，并进而致力于知行合一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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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石田梅岩为推广其独具平民色彩的心学，曾在日本建立近200个阳明讲习所，从而使得下层民众得以接触和学习阳明学。在300年后的日本，在京都、大阪等城市，福冈的偏远乡村，仍有大量的普遍日本民众积极研习阳明学。武士道：从阳明学改造来的日本精神内核
日本武士阶层，大约在源赖朝时期开始正式形成，武士开始获得合法身份，成为一种特殊的受雇于领主的阶级，后逐渐形成武士道。武士道最主要的职业信条主要有：忠、义、信、勇、仁、礼、诚、信誉，其中忠为第一绝对信条，要求武士对主君要绝对无原则服从和忠诚。
德川幕府末期，借石门心学在日本各阶层传播的东风，武士阶层开始从上到下笃信阳明心学，并将阳明学作为自己的思想基础，称“王阳明是最伟大的解说者” ，以致到了武士莫不研读阳明先生的著作的地步。明治维新前后的阳明学信徒，如大盐中斋、吉田松阴、西太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等人，纷纷加入将阳明学与武士结合的浪潮中，造就了日本近代以来融入民众血脉中的武士道。由此，武士道不再只是一种身份并不高贵的职业技艺，更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日本国民心学。
武士道将“良知”解释为“独知” ，是达到武士最高道德“忠”的路径，刻意回避阳明先生将“致良知”视作儒学的正法眼藏的事实。
阳明先生以平叛、镇乱为耀眼的事功，以军事家的身份说“破心中贼难” 。武士道认为， “心中贼”是对死亡和杀戮的恐惧，只有战胜“心中贼”才是一名合格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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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雕像
阳明先生说“心外无物” ，体现儒家的最高追求——“万物一体之仁” 。武士道则发挥为“无心之心” ，即视杀人者、被杀者都是不存在，方能达到武士的最高技艺。
阳明先生说“知行合一” ，主张践履工夫，通过“事上磨练”以实现“致良知”的人生真谛。武士道虽将“知行合一”视作最神圣的武士信条，但是认为“知”不是目的，而是为“行”服务的手段。武士必须无条件完成主君交予的任务，否则则自杀谢罪，这形成了武士独特的剖腹自杀传统。
阳明先生说“四句教” ，进一步分化为“四有说”、“四无说” 。武士道在“四无说”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认为良知与善恶无关，是一种绝对“无的哲学” ，认为人生是无尽的虚无，只有死亡才是真实。
总之，武士道是由明治维新时期的阳明学者及阳明先生的崇拜者，结合日本国内倒幕维新等问题而创造而来，并将之深深烙印在其民族血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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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阳明学的他山之石
日本阳明学通过鼓舞人心的事功学、通俗易懂的石门心学、民族烙印的武士道三大要素，体现了阳明学的强大的行动力，在日本造成两大事功：一为倒幕运动、明治维新，日本有一个东亚弹丸小国，一跃成为近代亚洲强国；二为日本二战后国家崩溃，国民经济最终得到成功恢复。由此，阳明学在日本近现代逐渐封神。
以南橘北枳作喻，王氏心学在华夏，则为阳明心学；在日本，则为阳明学，虽一字之差，却有千里之差。但正可借日本阳明学之石，可攻我国阳明心学之玉。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姚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