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所有的死亡都不过是一次新的潜伏 |简史|叔本华|北

_本文原题：所有的死亡都不过是一次新的潜伏
“从迹象看，浑圆的黑暗难道不是
也可以由巨大的光芒来制作
并悬挂在你无法回避的地方的
一种特别的表演吗？而你能庆幸的，
似乎是它很快就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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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棣近作
艾叶门简史
庇护之门，兼有辟邪
和得道的取向：进去时，
湿透的背影像是刚在
密集的鼓声中把翘尾巴龙舟
划进了天堂的死角；
出来时，嘴角上粘着的黄米
暴露了赤豆也被肥肉狠狠腻味过；
效果很古老，全然出自
习俗也要讲点风格，
所以，取材必须很清白：
不一定非得是上好的
水曲柳，或花纹客观的青石，
不一定非得看着像
缩小的牌楼，不一定非得朝南开；
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时
能和凤凰的翅膀沾点边就行；
但结构上，所有的支撑点必须有
一半来自现实，一半来自过去，
如此，倒挂着的草香
像服刑似的，驱赶着蚊虫，
才会感觉不到丝毫的委屈。
2020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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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brey Beardsley | How Sir Launcelot was Known by Dame Elaine II
日环食简史
用斧子劈开一段干枯的松木
——西渡
连莎士比亚也不曾料到，
这完美的暗示来自另一个角度，
令时间的尺度发生了
突然的变化。要巧合到
怎样的地步，天象观测点
和人生观测点才会完全
重合在你的脚下？对阴影而言，
十年的时光太漫长；
但对长河而言，再怎么相加，
两个五年也不过就是一朵浪花。
从迹象看，浑圆的黑暗难道不是
也可以由巨大的光芒来制作
并悬挂在你无法回避的地方的
一种特别的表演吗？而你能庆幸的，
似乎是它很快就会过去——
像发黑的舌头，虽然巨大，
装饰有完美的弧形，但也只能
令疯子才感到黑暗的可怕。
结局多么唯物，就好像
奇迹发生时，神明是否存在过，
平原上的青蒿已获得了
充分的线索；来自你身上的
一阵喷射，变成它祈祷过的雨。
2020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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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brey Beardsley | The Black Cat
旋复花简史
永远只承认手
——叔本华
花苞开裂时有点像你不敢相信
世界上还会有金黄的舌头；
凭借美丽的倒影，它知道
洄游的鲑鱼没有肺，
只有露出水面的鳍，大胆得像是
要为这静止的历史发明
一种锋利的旗语；
而婉转来自翠绿的鸟鸣
并不相信魔鬼和天使
会拥挤在同一个身体中；
用迷人的复杂性
拖延一个内部的决裂；
所以，假如这咳嗽的声音
真的是从末日的缝隙里
传出的，且始终不见减弱的话，
它会把花期提前到初夏，
以便来自深山的野蜜
跳进滚烫的沸水里时，
它能及时破除一个神话；
令所有的后果看上去
都像是被一只金驴踢过似的。
2020年6月15日注：题记出自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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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brey Beardsley | Lucians Strange Creatures
潜伏性简史
只有存在的东西才会消失
——卡尔维诺
很长，很波动，而这链条
只有一小部分能被目测到的意思是
好胜的白头鹎混在麻雀
和喜鹊之间，但它们的叫声
绝不会让你看不懂
世界的另一面。没错，
你不可能听错；虽然偶尔
会有斑鸠的影子勾起
错位的心跳，虽然你能否
算得上一个合格的见证者，
仍有存疑。而它们的叫声
利用了空气中的自由，
传播性极强，但不具潜伏性；
非常好听，并且生动于
世界之大，仿佛只有人这种动物
会在自我的恐惧中浪费
神秘的时间。听到了，就必须领悟
一个真理：我们来自尘土，
但是否能像尘土一样完整归去，
得看潜伏性给不给历史面子；
或者说穿了，所有的死亡
都不过是一次新的潜伏。
2020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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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brey Beardsley | A Devil in Woman's Likeness
郁闭度简史
“发明那个内在的人”
——罗伯特?穆齐尔
听着很陌生，但世界
不是被吓大的，不可能
总笼罩在沉沉的阴影中；
所以，和你相关的部分只能是
人之树作为一个远景，
可瞭望的对象，曾耸立在
人性的复杂中。且作为一个事实，
无论核酸检测的结果如何，
你都无法否认我们曾去过那里——
一个比最奇怪的梦还幽深的地方；
每侧下身，都会有高大的乔木
在你的深呼吸中矫正
秘密的时间。垂直投射，
阴影叠加着阴影，像是有
一个原始的风度只能靠
这样的方式来保持，以便风
从历史的疲倦中返回时，
会有一个规模同样的巢穴
在等待它。而你已长大，
至少从精神风貌上，不输于
那些榜样的力量；如此，
再浓密的树冠，也不过是一顶帽子。
2016年10月11日， 2020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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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brey Beardsley | How Sir Launcelot was Known by Dame Elaine I
| 臧棣，1964年4月生在北京。 1983年9月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 1997年7月获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出版诗集有《燕园纪事》（1998），《风吹草动》（2000），《新鲜的荆棘》（2002）,《宇宙是扁的》（2008）、《空城计》（2009）、《未名湖》（2010），《慧根丛书》（2011），《小挽歌丛书》（2012），《红叶的速度》（2014），《骑手和豆浆》（2015），《必要的天使》（2015），《仙鹤丛书》（英文诗集， 2015），《就地神游》（2016），《慧根丛书》（英文诗集），《最简单的人类动作入门》（2017）等。曾获《南方文坛》杂志“2005年度批评家奖” ， “中国当代十大杰出青年诗人”（2005）， “1979-2005中国十大先锋诗人”（2006）， “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2007），第三届“珠江国际诗歌节大奖”（2007）， “当代十大新锐诗人”（2007）， “汉语诗歌双年十佳诗人”（2008），首届“长江文艺·完美（中国）文学奖”（2008）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8年度诗人奖”（2009），首届苏曼殊诗歌奖（2010）。 2015星星诗刊年度诗人奖（2015）。首届鲁能山海天诗歌节大奖（2016）。扬子江诗学奖（2017），《广西文学》2017年度诗歌奖。第16届天问诗歌奖（2017）。 2015年5月应邀参加德国柏林诗歌节。 2016年参加德国不莱梅诗歌节。 2017年5月参加荷兰鹿特丹国际诗歌节。 2017年10月美国普林斯顿诗歌节。分页标题
题图：?Aubrey Beardsley | Frontispiece for 'The Yellow Book: An Illustrated Quarterly'
策划：杜绿绿 | 编辑：鸾扁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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