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红豆》2020.04:【发轫】楼兰黄昏(中篇小说)(节选)|丁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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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海|《红豆》2020.04:【发轫】楼兰黄昏(中篇小说)(节选)|丁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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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墨 , 1990年5月生 , 湖北公安人 , 青年作家 , 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 。 曾参与《全家福》《杨乃武与小白菜》《大宅门1912》《与狼共舞》《迟到的父爱》《巅峰对决》等剧的演出 。 有思想随笔《死亡手记》《向西行》《行走于矛盾间的灵魂》 , 中篇小说《木偶娜娜》《白鸦》 , 短篇《月牙儿》《雨城》《边缘笔记》等作品发表于《北京文学》《小说林》《安徽文学》等刊 。
我叫姜痴儿 , 随母姓 , 祖籍山东海阳 , 但我没去过 。 从记事起 , 脑海里出现最频繁的是母亲和黄沙 。 我没上过学 , 我的知识、语言大部分都是从母亲的记忆里得来的 。 我少年时期 , 母亲很少提起家族的事情 ,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短则几个月 , 长则一年)就有一个男人要来 , 他是我父亲 , 父亲生活在离我们很远的大城市 , 他有自己的公司 。 我对父亲的印象是朦胧的 , 依稀记得他出现总是穿着西装 , 拎着大堆的包裹 , 而每次待不了几天就走 。 据母亲说我还有一位在世的亲人 , 就是姥爷姜维 。
我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来了个头发花白、留着浓密大胡子的老头 , 老头在我之后的生涯中扮演“师父”的角色 。 母亲说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 曾经救过她和父亲的性命 。
成人礼那天晚上 , 我提前退场 , 回了房间 。 我有太多的疑问和不解 , 母亲和师父聊了很久 。 深夜母亲来到我房间告诉我 , 天亮后便可和师父出门远行 。 那晚母亲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讲起了家族的事情 。
第二天临行前 , 母亲反复提醒我:“我们住的这一带叫月牙泉 , 一定要记住月牙泉 。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反复强调“月牙泉” , 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怎么可能忘记呢?
路上我打开师父递过来的布袋 , 拨动着里面的物件 。 那些青铜器皿所折射的幽光将母亲述说的故事像电影片断一样闪回 , 当然这故事的开端得从素未谋面的姥爷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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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如星空
姥爷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 , 家住山东海阳县盘石店镇嘴子前村 , 地处招虎山区 , 抗战时期在这个地方打过鬼子 , 其中最著名的是地雷战 。
据说姥爷的祖上在朝廷里是当过官的 , 家里有些古玩字画 。 太姥爷上过私塾 , 算村子里的文化人 , 新中国成立后太姥爷在海阳县当教书先生 。 太姥姥是童养媳 , 世代在这里种地 , 太姥姥也不例外 。 这一切的祥和平静似乎在姥爷出生后发生了变化 。 姥爷在学堂读过几年书 , 但学习成绩一直不好 , 太姥爷让他留了几次级 。 后来家中光景一年不如一年 , 姥爷下工后总是在山沟子里耍很久才回家 。 父子俩的关系从那时候开始恶化 , 渐渐地姥爷在家的时间少了 , 除了回家睡觉外几乎都在外面 , 几年后连睡觉也很少回家 。 太姥姥自家后院有一片荒地 , 一次太姥姥挖出半朽黑木 , 太姥姥就拿回家当柴烧 。 起先太姥爷还避讳这是不祥之物 , 过后意识到黑木并非普通的木头 , 也许是棺木 。 于是太姥爷拿着铲子来到发现黑木的地方深挖 , 果真挖出一只青铜箱子 。 太姥爷来不及细琢磨 , 就悄悄将青铜箱子藏在自家的地窖里 。 后来不放心 , 在地窖里挖坑将青铜箱掩埋 。 之后太姥爷一空闲或不开心 , 便把自己反锁在地窖里 , 研究那只青铜箱子 。
有一年 , 一直在外游荡的姥爷回到村里 。 各种流言不胫而走 , 太姥爷初听到流言还不以为然 , 直到常有村民跑来找太姥爷求情 , 他终于动怒了 。 那晚太姥爷将姥爷带回家 , 让姥爷跪在祖先画像前反思 。 姥爷因口出污语被太姥爷暴打了一顿 。 姥爷始终没有还手 , 最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分页标题
姥爷被打的第二天一大早 , 他的七八个伙伴将太姥爷堵在了门口 。 姥爷拿起喇叭对着身后年龄相仿的喊话:“我们要打倒地主富农 , 让广大受苦群众翻身做主人!同志们 , 让我们睁开眼睛看看地主富农的狰狞面目 。 ”他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 正要往屋里冲时 , 王大海站了出来 , 小声对姥爷说:“姜维 , 你疯了 , 这是你自己的……”没等他说完 , 姥爷竟举起喇叭喊起来:“没错 , 打的就是他!我们是替天行道 , 今天我就要大义灭亲 。 ”他们卷起袖子向姥爷家冲进去 。 太姥姥扶着被推倒在地的太姥爷惊恐大哭 , 太姥爷和姥爷两眼通红地对看着 , 太姥爷眼中除了惊惧只剩下愤怒 。 姥爷对着堂屋内八方桌正上方墙上挂着的先祖像喊:“把地主老财的画像给我撕下来 。 ”太姥爷听到这句话疯了似的冲上去和拆画像的人扭打在一起……
一个时辰后 , 姥爷和他们架着额头上流着血的太姥爷离开了 , 屋里剩下砸得稀烂的瓷器、家具和一地的纸屑 , 还有蓬头垢面带着悲惨哭腔的太姥姥 。 次日太姥爷被戴上高脚帽开始在海阳县各个村子里游行 , 两年后太姥爷在牢中咬舌自尽 。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空荡吞噬了年轻的姥爷 , 索然无趣的姥爷回到家中 , 他站在堂屋望着这个家 , 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 千疮百孔的油纸在卧房的木框窗户上来回飘荡 。 秋日的风携着夜色悄然从卧房的油纸窗溜了进来 , 将半悬的木门吹得呜咽作响 , 顿时惊醒了发呆的姥爷 。 正当他欲转身离开时 , 一只骷髅般的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 他吓得跌坐在门槛上 。 半晌后姥爷才看清这只手的主人是太姥姥 。
太姥姥神经兮兮地拉着姥爷来到地窖 , 她点着火把将地窖的门反锁 。 站在台阶下的姥爷看着太姥姥佝偻的背影 , 感觉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竟吐不出一个字来 。 一瘸一拐的太姥姥扶着墙走下台阶 , 把手中的火把递给姥爷 , 拿起身旁的木铲说:“你爹走的时候跟我说 , 如果哪天你回来 , 就把这些物件交给你 , 叫你一定要去新疆 , 到了就不要再回来 。 你不在家的时候 , 他经常到地窖研究这些物件 , 嘱咐你一定要找到羊皮卷中所指的东西 。 ”
姥爷打开青铜箱 , 里面就一件打满补丁的破棉袄 。 太姥姥找了块布将破棉袄系成包袱状 , 说:“羊皮卷和其他物件我缝到棉袄里了 , 到新疆后再拿出来 。 ”姥爷接过包袱手不停地颤抖 , 问:“我爹……他还说什么?”太姥姥一边埋青铜箱一边说:“他说了 , 临死前说的 , 叫你好自为之 。 ”
后来姥爷找到领导 , 向领导提出要下乡的要求 。 起先领导们不同意 , 姥爷说我是基层干部又是知识青年 , 应当身体力行将党的方针和政策深入贯彻到基层 , 不仅要起带头作用 , 还要申请到最艰苦最贫困最偏远的新疆去 , 这样才有说服力 。 领导们一听很赞赏 , 就同意了 。 第二天早上 , 姥爷找到王大海 , 说要带他下乡 。 王大海跟妹妹和母亲告别后就随着姥爷上了汽车 。 汽车经过村口时 , 一个蓬头垢面、一瘸一拐、疯疯癫癫的女人站在汽车旁手舞足蹈 ,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 汽车驶远后王大海问姥爷:“你还没告诉我 , 咱们去的地方呢 。 ”姥爷略带歉意地看着王大海说:“新疆大漠 。 ”王大海一听跳了起来……
“痴儿 , 眼前就是西凉的城邑 , 在这里我们要准备好西行的必需品 , 此行短则三五月 , 长则年许也未可知 。 一会儿带你见见族人 , 大家早就想见你了 。 ”师父跳下骆驼向城内走去 。 一眼望去 , 城楼高耸 , 街道两旁有佛庙、当铺、货栈、酒肆 , 更多的是民居住宅 , 这里曾经分布最广的便是月氏族人 。 没多久我们穿越一条曲长的石窟路 , 石窟上印有壁画 , 有双翼天使、持犬女神、乘骑狮子的娜娜四臂女神、持日月蛇蝎女神等 。
穿越石窟抵达一间货栈时 , 师父停下脚步喊:“穆嗒木——穆嗒木——”不一会 , 一位高鼻梁的中年男子牵着一匹骆驼走出来:“大人 , 骆驼早就备好了 , 这位想必就是公子 , 穆嗒木见过公子 。 ”我问候穆嗒木后 , 便被师父拽走了 。 黄昏时分和之前打过照面的人都来到一间酒肆 , 在那我才了解到这些人和母亲同属一个部族 , 有的在很久前从西边迁移此地 , 有的寻踪而来 , 还有极少部分是被师父从沙漠中救回的 , 而这部分人不全是部族的人 。 酒足饭饱后 , 大家相继离去 。 这晚我们在穆嗒木的货栈过夜 , 深夜我迷迷糊糊听到外面飞沙走石的声响…… 分页标题
且末地处南疆 , 被车尔臣河由南至北穿过 。 到达且末的第二天 , 姥爷和王大海还有一批知识青年就被分配到小农场劳动 。 晚上姥爷给火堆加柴时 , 准备从床下拿出太姥姥给他缝制的破棉袄 , 一抬头瞥见对面床上的王大海正睁大双眼看着他 , 姥爷迟疑了片刻又将棉袄放回了原处 , 问他:“你想家了?”姥爷看着王大海幽怨的眼神 , 不由得心里发毛 , 躺回床上不停地叹气 , 他想起了疯癫的母亲 。 王大海缓步过来 , 一把抓住姥爷的领子小声而急促地说:“姜维 , 你倒是告诉我 , 你脑子里是哪根筋不对了 , 带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 ”姥爷捂住王大海的嘴说:“嘘……小声点 , 咱们从小玩到大 , 你还不相信我?没好事我能叫上你吗?”王大海说:“正因为是发小 , 我才着了你的道 。 ”姥爷看了看四周熟睡的知青 , 又悄悄贴到王大海的耳边:“再等等 , 等一切准备充分了我把实情告诉你 , 这件事没你恐怕还不行 , 早点睡吧 。 ”
刚开始王大海还对姥爷那晚说的事感兴趣 , 一年后渐渐地适应了大漠的气候 , 不再想家也不关心妹妹和母亲的安危 , 更记不得姥爷曾经许诺过他的事情 , 只有姥爷在大漠里还是清醒的 。 像王大海所说的那样 , 谁愿意背井离乡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这么多的人中只有姥爷一人是强烈要求来大漠的 。 其实 , 姥爷比别人更痛苦 , 疯疯癫癫的太姥姥 , 叫声凄厉的太姥爷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 出现在充斥着黄沙的大漠的夜里 。
姥爷一直都在对王大海的承诺做着精心准备 。 前半年每天放牧 , 姥爷都要比别人早出晚归 , 他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 , 研究气候变化 , 精心打理领导和知青的关系 , 后半年姥爷便开始为沙漠之行准备行囊 。 姥爷在炊事处谋了个职位 , 每天除了给知青们做饭外 , 黄昏时还要去放养骆驼 。 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每次饭后给领导们开个小灶 。 时间一长 , 领导们也过意不去 , 问姥爷有什么要求 。 姥爷也没有客气 , 让领导们给些不要的烂布和一些杂碎的、不成样的羊毛 , 理由是给大家做些保暖用的衣服和床单 , 到了冬天不至于太冷 , 干活也有积极性 。 姥爷此话不假 , 他给大家做了些保暖的衣物 , 虽不怎么好看 , 但总比没有强 。 领导偶尔给些好布、好羊毛 , 姥爷做好了会悄悄给领导们送过去 。 这样一来二往 , 经常就会有不要的烂布和不成样的羊毛被送到姥爷这儿来 。
他们来到大漠满一年的那天午饭后 , 姥爷回到宿舍缝制床单 。 那天他很着急 , 领导路过时打招呼都没注意到 , 领导走后还夸他工作踏实 。 姥爷那天将几条床单缝制到一起 , 下午还是照常给知青们做了晚饭 。 待知青们放牧回来吃饭时 , 姥爷将王大海拽到了一旁 , 急促而紧张地说:“大海 , 还记得去年我对你说的话不?时辰到了 。 ”王大海似乎有了印象 , 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哦……那我抓紧吃饭?”姥爷差点没蹦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吃饭 , 东西放在我床底下 , 趁大伙吃饭你赶紧背着东西沿着河向北走 , 守卫都去领导那喝酒去了 。 ”王大海听着听着 , 心都到嗓子眼了 , 他机械一般朝宿舍走去 。 姥爷觉得不放心 , 上前一把拽住王大海:“放松点 , 别那么紧张好吗?碰到有人问 , 你就说去洗衣服 , 怕个球啊?”王大海走后 , 姥爷又端出一盆菜让知青们过来加菜 , 说什么今天是一周年纪念日 , 大家多吃点之类的 。 接着姥爷又匆匆赶往领导那边 , 领导们和守卫正喝得高兴 , 姥爷过去后让领导们将穿过的羊毛衣衫拿给他去河边洗 , 领导们在兴头上自然不愿意:“小姜呀 , 这衣服啥时候洗不行啊?干吗非得挑在现在?这不破坏气氛嘛 。 ”姥爷听着领导训话 , 拿起了酒杯:“领导们说的是 , 我先自罚一杯 , 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们到新疆一周年 , 我一直想着在这一天前再给领导们添件新衣 , 也没来得及 , 你们今天一定要让我把衣服洗了不可 , 过些时日我再赶工给你们补上新衣 , 不然 , 我这心里难受呀 。 ”说着姥爷还不忘拍拍胸口 , 就这样姥爷拿着领导们床上的厚羊毛衣物出门了 。 在来领导房间之前 , 姥爷去了趟储存室和关骆驼的柴房“偷”了点东西 , 他拿上衣物后直奔柴房而去 。 牵着骆驼路过领导们房间时 , 守卫从屋里走了出来 。 姥爷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流 。 守卫几步跨到了跟前 , 嘴角一歪:“小姜 , 领导刚才可没少夸你呀 , 我也替你美言了几句 , 我的衣服是不是……”姥爷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 一把拍在守卫的肩上:“那还用得着您说吗?这是我应该做的呀 。 ”两人此时相视而笑 , 守卫往回走的时候说:“小姜 , 快去快回 , 领导们还为你留着酒呢 。 ”姥爷应声上了骆驼 , 对着守卫和屋里的领导们笑了笑 , 一溜烟向大门而去 。分页标题
王大海正瘪着肚子沿着车尔臣河向北走着 , 还不时将姥爷的祖先们挂在嘴边 。 姥爷正骑着骆驼在河岸驰骋着 , 没过多久便追上了王大海 。 王大海没来得及抱怨就被姥爷拽上了骆驼:“快上来 , 先赶路 , 一会儿我慢慢跟你细说 。 ”在黄昏的余晖下 , 两人骑着骆驼狂奔了几个时辰 , 姥爷停下来从包裹里拿出几块烤羊肉递给王大海 , 轻轻拍打着骆驼说:“我去给领导们送了些好酒好肉 。 ”王大海一边吃着羊肉一边抱怨:“然后你还在那喝上了 , 留我在河边喝着西北风 。 那咱们啥时候回去?”姥爷没顾得上搭理王大海就从包裹里拿出两件厚的羊毛衣衫 , 自己套上一件 , 另一件递给了王大海 。 王大海毫不犹豫地穿上了羊毛衣衫说:“我刚才问你的话 , 你还没回答我呢 。 ”姥爷回头白了一眼满口是肉的王大海说:“回不去了 , 你好好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羊毛衫 。 ”王大海仔细瞅身上的羊毛衫,这羊毛衫不是领导们的还能是谁的?王大海使劲将喉咙里的羊肉咽下去 , 然后狠狠拍了一下骆驼屁股 , 就这样两人骑着骆驼又狂奔了几个小时 。 他慢慢使骆驼放缓了脚步问:“追上来了吗?”王大海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追上来了吗?”姥爷从骆驼上跳了下来干呕着:“当然是守卫呀 。 ”王大海也跳下骆驼拍着姥爷的背:“守卫?我啥时候说有守卫追来了?”姥爷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沙土上:“没人追 , 你一个劲拍骆驼干吗?”王大海本来有什么话要说的 , 被姥爷这么一问也忘了:“我……我……我……对呀 , 我拍它干吗呀?”说着两人坐在这漫无边际的沙漠上傻笑起来 。
姥爷支好帐篷 , 然后清点包裹里的东西 , 王大海也从附近找些木头回来 。 姥爷生好火 , 把太姥姥缝的棉袄拆开了 。 里面有青铜罗盘、青铜匕首、螺纹银棒、青铜珠三十六颗、羊皮卷一张 。 姥爷看着羊皮卷顿住了 , 上面有新标注的四个字“好自为之” , 很显然这是太姥爷的手笔 。 王大海凑过来瞅着羊皮卷 , 他也认出了太姥爷的字迹 , 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羊皮卷最初的字:“水可载舟 , 亦可覆舟 。 南北不分 , 东西未明 。 星空之下 , 璀璨毕现” 。 这段文字的右侧还有骆驼 , 王大海看着那骆驼不由得叫起来:“姜维 , 快看这匹骆驼跟咱们的骆驼长得差不多 。 ”姥爷叹口气道:“废话 , 骆驼长的不都是那样?”王大海来了劲:“谁说的?你以为我傻呀 , 旁边这匹就不一样 , 这匹没有驼峰 , 没道理呀 , 这明明长着骆驼的头为什么没有驼峰呢?我再琢磨琢磨 。 ”姥爷当时还沉浸在“好自为之”里 , 更确切地说是在回想对太姥爷做过的事情 , 如果那些事情不是姥爷干的 , 是别人干的又会怎样呢?现在姥爷想想都有些后怕 , 如果是别人干的 , 他该多恨那个人 , 同样的村里该有多少人恨自己呢?那天晚上 , 他们聊了很久 , 又似乎什么都没聊 ,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不过那晚应该是姥爷先睡的 , 他迷迷糊糊听着王大海嘴里念叨着什么 , 还不时将那些青铜器倒腾得叮当作响 。 姥爷醒来时太阳开始升温 , 姥爷将大部分行囊打好包 , 拿出几块羊肉烤着 。 王大海还在自己的梦里 , 不时傻笑着 , 不过还是被姥爷生火飘进来的浓烟呛醒了……
我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景象 , 师父正在收拾行李 , 穆嗒木正在生火做早饭 , 好在我是睡在床上的 。 吃饭时师父交代我多吃点 , 说今天要抵达进大漠前最后一站 , 就是敦煌西南方向七十公里的阳关 。 吃完饭师父把毯子铺在驼背上 , 把印有袄神图案的驼鞍套在骆驼的双峰上 , 行李布袋则挂在驼鞍两侧的暗扣上 , 毯子边缘有毛穗飘荡在驼腹四周 。 我照着师父的样子打扮起来 , 将遮挡口鼻的黑纱巾系在后脑勺上 , 戴一顶黑毡帽 。 师父轻轻拍打骆驼后脖颈 , 骆驼温顺地弯曲前腿跪坐 。 待骆驼站起 , 师父右腿弯曲套在骆驼前峰上 , 左腿耷拉着靠在右脚上 , 一摇一晃离开了 。分页标题
随着新世纪的到来 , “沙漠之舟”的骆驼被铁和轮胎组成的现代机器替代 , 坐在现代机器里的年轻人很兴奋 , 他们对着我和师父打招呼 , 一溜烟的工夫 , 只剩下漫天黄沙和暴躁的引擎声 。 一路上师父为节省体力没怎么与我交谈 , 倒是我一个劲儿问东问西 。 中午炙热的太阳验证了师父丰富的沙漠经验 , 等我体验到这一点时 , 我的水壶已经见底了……
姥爷和王大海沿着河岸又走了一天 , 昼夜的温差让两人吃尽苦头 , 他们从牧场带的羊肉和酒水已消耗过半 , 姥爷悄悄减少他的食量 , 以备无患 。 姥爷很着急 , 但他没催促王大海 , 由于羊皮卷上的内容对于姥爷来说跟打哑谜一样 , 完全看不懂 , 只能依仗王大海去破解 。 看上去王大海虽不大像聪明人 , 但姥爷知道他擅长破解迷局 , 即便如此 , 此时此刻的王大海还没有没参透其中的奥秘 , 也是似懂非懂的 , 他们俩此时正处于最尴尬的境地 。
就在那天下午 , 姥爷和王大海遇到了走进沙漠后的第一次险境 。 当时王大海正在琢磨羊皮卷上的内容 , 姥爷做晚饭 。 突然 , 一阵沙沙的响声在王大海身后不远处响起 , 王大海完全没察觉到危险 , 起初姥爷也只以为是飞沙的声响 , 当他转身时额头上冒出冷汗:“大海 , 大海 , 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 , 你都不要轻举妄动 , 听见没?帐篷在你的右手边 , 你慢慢拿起帐篷 , 等我号令 。 ”
姥爷捡起身边的长棍 , 两眼紧紧盯住王大海身后那条黑褐色斑纹的毒蛇 , 蛇口的信子以及那诡异的双眸让人不寒而栗 。 王大海的身体颤抖着注视着姥爷 , 姥爷轻轻地抬起脚向王大海那边移动 , 那条蛇也慢慢盘踞起身体 , 身体摩擦黄沙的声响格外的地清晰 ,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 突然姥爷顿住了脚步:“大海 , 赶紧回身用帐篷罩住它 , 快呀!”王大海并没有按照姥爷的吩咐去做 , 他坐在原地一动没动 , 眼神惊恐的看着四周 。 这时标枪似的木棍迎面飞向王大海 , 王大海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 生死未明 。
毒蛇被打中头部后扬长而去 , 姥爷抹了把冷汗 , 捡起王大海身后的木棍 。 姥爷手持木棍在四周转悠了很久 , 生怕毒蛇在什么犄角旮旯里埋伏 。 一小时后王大海醒了 。 他们的这顿晚饭吃得心惊胆战 , 谁也不敢保证那条毒蛇什么时候会再钻出来 , 两人就轮班监视毒蛇会不会再来 。 姥爷记得乡下流传的俗语说 , 蛇是冷血且记仇的 , 不过对他们来说 , 毒蛇再怎么冷血 , 此时也敌不过沙漠的寒夜那么可怕 。
一场虚惊过后 , 姥爷显得疲惫不堪 。 有人认为负面的情绪对人没有太大的危害 , 然而往往这些不起眼的情绪是最致命的 , 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毒蛇 , 姥爷当时的状态就是如此 。 一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等着他们 , 再者食物和淡水所剩无几 , 最残酷的是羊皮卷上的内容没有丝毫的进展……就在这时王大海念叨起羊皮卷上的内容:“水可载舟 , 亦可覆舟 。 南北不分 , 东西未明 。 星空之下 , 璀璨毕现 。 一匹骆驼有驼峰 , 一匹没有 。 哈哈 , 姜维 , 我想我有思路了 , 突破口就在骆驼身上 , 你把两匹骆驼一对比发现什么没有?”姥爷还在刚才的情绪里 , 有气无力地回应:“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匹有驼峰 , 一匹没有吗?”王大海此时得意地笑着:“聪明 , 没错 , 就是驼峰 。 驼峰的功能相当于咱们的水壶 , 是给骆驼供水 , 骆驼有驼峰 , 就可以好多天不用喝水 。 沙漠缺水 , 古人穿越沙漠必须依靠骆驼 , 所以骆驼被誉为沙漠之舟……”
此时 , 姥爷来了兴趣 。 王大海在这个节骨眼上咽了咽 , 姥爷毫不犹豫倒了一杯水给王大海:“快说 , 然后呢?”王大海咕噜咕噜几口喝完 , 拿起羊皮卷说:“骆驼将我们指引到沙漠 , 接下来就得一句句解开哑谜 , ‘水可载舟 , 亦亦可覆舟’ , 那么宝藏遗失之地必然在覆舟之地 。 水代表驼峰 , 舟象征骆驼 , 有两张骆驼图做对比 , 那么覆舟之地必然在两驼峰之间 。 然而两驼峰之间是没有水的 , 正好应了沙漠无水之说 , 这样的话宝藏大致的位置就出来了 。 咱们要找出沙漠中两处有水的地方 , 并且这两处有水的地方必须对应着 , 它们中间的地段是沙漠 , 只是哪有这样的地方呢?”姥爷也跟着思索起来 , 不时地摇着头 , 面前的河水引起了姥爷的注意:“大海 , 前些年我老听我爹在我面前叨咕两个地名 , 塔里木河与车尔臣河 , 你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吗?”王大海略有思索地看着姥爷:“咱们现在就在车尔臣河的北边 , 如果不出错的话 , 我们再往北走一段时间就是沙漠了 。 而沙漠的北边应该是塔里木河 , 这两条河正好是古时候南北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 ”王大海的一番话 , 唤起了姥爷的记忆 , 以及太姥爷说的“好自为之”四个字 。 姥爷拿起王大海手中的羊皮卷 , 轻轻地抚摸着太姥爷写的那四个大字 。分页标题
“痴儿 , 快回屋歇息吧 。 养足精神 , 过了阳关就是真正的大漠了 。 ”师父喂饱骆驼点起烟斗回屋了 。 此时的阳关城邑内冷冷清清 , 夜里我想起了母亲 , 想起了母亲对我讲起关于阳关的诗句:“渭城朝雨浥轻尘 , 客舍青青柳色新 。 劝君更尽一杯酒 , 西出阳关无故人 。 ”
姥爷加快了行程 , 他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危险等着他们 。 自从遭遇毒蛇的袭击之后姥爷发现 , 王大海似乎只有在紧张的气氛下才能蹦出点灵感 , 于是 , 两个人和一匹骆驼匆匆赶了一天的路 , 到黄昏时分车尔臣河的尽头已若隐若现 。 骆驼载着两个人的重量跑了几天后失去了出发时的鲜活 。 晚饭时 , 姥爷对王大海交了实底 , 所带食物勉强够两人再吃一天 , 如果明天再找不到宝藏的话就得考虑撤退了 。 姥爷说这话意味着王大海明天必须完全破译羊皮卷中的内容 。
深夜 , 姥爷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 , 未能入睡 , 王大海因为压力 , 也不敢怠慢 , 这一晚两人注定无眠 。 星光璀璨 , 星辰为迷失在黑夜的人指引方向 , 也预示白天会阳光明媚 。 不过沙漠里阳光明媚不一定是好事 , 但拥有整片星辰的沙漠之夜是迷人的 。 在这迷人的夜晚 , 王大海的思路也逐渐明亮:“我想咱们得起身赶路了 , 好一个‘南北不分 , 东西未明’ 。 姜维咱们接下里得靠指南针了 。 ”姥爷点着香烟:“咱们往哪个方向?”姥爷说完开始收拾行李 。 王大海看着满天星辰说:“方向?我们没有方向 , 我们去的地方正是一个没有方向的地方 , 如果非要说方向的话 , 那就跟着那颗最闪亮的星辰吧!”姥爷手持指南针看着王大海所指的方向 , 正是北方 , 姥爷心中有些犹豫:“大海 , 我们没在沙漠里赶过夜路 , 我也没听说谁在沙漠中夜行的呀 。 ”王大海整理好自己的包裹爬上骆驼:“到这节骨眼上倒是犹豫起来了 , 赶紧!”姥爷听完王大海的话纵身一跃上了骆驼坐在王大海的身后 。 姥爷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 轻轻将头倚在王大海的肩上 , 在寂寞的寒意中 , 骆驼不甘地迈出它的脚步一路向北 。
接近清晨时分 , 睡梦中的姥爷被王大海兴奋的叫声惊吓得从骆驼上摔下来 。 惊恐的姥爷惯性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青铜匕首向四周比画着 , 发现周围没什么危险后 , 姥爷才揉了揉摔伤的右臂:“怎么了 , 大海 , 一惊一乍的?”王大海来不及安慰 , 便攥着姥爷看手中的指南针:“看见了没?知道什么叫‘南北不分 , 东西未明’了吧?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 估计遗失宝物的主人也是沿着我们这条路走的 。 ”姥爷似乎忘记了胳膊的疼痛:“你少臭美 , 也许是咱们走了什么狗屎运也说不准 , 再说咱还不知道具体地方在哪 。 ”王大海似乎有点生气:“你有点耐性好不好?目前已经非常接近了 , 不过咱们也得赶紧找 , 星辰就要消失了 , ‘星光之下 , 璀璨毕现’ , 我想埋藏宝藏的地方一定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姥爷从王大海手中接过指南针:“哎 , 大海 , 为什么这指南针会这样摇摆不定呢?”王大海没好气地道:“怪不得老师训斥你 , 你念书的时候都学了啥?这附近是个磁场 , 我估计指针摇晃最厉害之处应该就是藏宝之处 。 ”姥爷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嗯 , 我虽然不太懂 , 但我知道你要表达的意思了 , 行 , 大海你歇着吧 , 我来找 。 ”姥爷放下行李 , 捧着指南针开始搜寻 。 王大海并没闲着 , 他打开包裹 , 将所有的铁器用绳子串好 , 也踏上了寻宝之路 。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入沙漠时 , 姥爷找到了王大海所说的地方 。 此时王大海已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二百多米 , 姥爷喊了一声后便掏出匕首挖沙 。 星辰躲进太阳的光辉后面 , 王大海听到姥爷呼喊就转身向姥爷所在的方向走来 , 一路还不忘查探周围 。 宝箱并没有在特别深的地方 , 覆盖在宝箱上的是带着磁性的铁砂 , 姥爷抱起铁箱兴奋高呼 。 猛然间 , 一声急促的求救声从姥爷不远的地方传来:“姜维 , 姜维 , 快救我!”王大海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 此时王大海大腿以下部分已陷入流沙之中 。 姥爷急忙扔掉宝箱跑向王大海:“大海 , 别乱动 , 是流沙 , 你越动陷得越深 , 快把你手上的绳子扔给我 。 ”姥爷捡起王大海扔在地上的绳子用力向后拽 。 但一个挖了半天沙土的人哪还有什么力气?再加上姥爷清晨还摔伤了右臂 , 力气使得越大就越疼 。 此刻姥爷顾不上这些 。 这是一场生命的拔河 , 流沙里的是他患难与共的兄弟 , 姥爷将绳子缠在手腕上拼命往后拽 , 王大海的身子止住了下陷的趋势 。 王大海也将绳子缠在手腕上 , 神情也显得轻松了许多:“姜维 , 你说我这么年轻 , 干什么不好 , 干吗非得跟你跑到这么个破沙漠来?”姥爷累得满头大汗 , 右臂隐约有鲜血渗出 , 手上丝毫不敢松懈:“赶紧往上爬 , 都这个时候还废他妈什么话?有话爬出来再说 。 ”王大海了解自己的状况 , 手虽然在往上爬 , 但腿在黄沙之中毫无动静:“怎么了呀?你还不让我说 , 我偏要说 , 我娘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姥爷没有再回话 , 他将绳子缠在身上使劲往后退 , 突然姥爷一脚踩空 , 另一只脚丝毫不敢再往后 。 王大海此刻看得清楚 , 姥爷身后也是一处流沙:“姜维 , 快往前来 , 你身后也有流沙 。 ”姥爷被吓得不轻 , 往前一脚时重心不稳摔到倒在地 。 此刻王大海那静止的身躯又开始往下陷 , 两人都死死地拽住绳子 。 王大海的手抖了起来:“姜维 , 估计今天我要葬身黄沙了 , 沙漠不会平白无故让我们取走宝物的 , 拿了东西必须得留下点什么 。 ”此时姥爷紧紧地贴住沙面 , 接触的部分都磨破了皮:“放心吧 , 大海 , 刚找到宝藏 , 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开始 , 我不会让你死的 , 要死我也陪着你 。 ”姥爷说话的同时 。 黄沙灌满了他的口腔 , 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 , 两人都不甘心 , 姥爷说话的时候 , 黄沙已经吞噬王大海的胸口 。 王大海的手不再抖了 , 他腾出了一只手 , 将满脸是沙的姥爷拽到面前 , 眼神中充斥着决绝之意:“算了吧 , 姜维 , 我的路到终点了 。 ”说着王大海从姥爷上衣口袋掏出青铜匕首 , 割断了姥爷手上的绳子 , 将匕首扔在一旁 , 大笑起来 , 接着一把推开姥爷 , 与此同时也加快了自己下陷的速度 。 黄沙很快淹没了王大海的脖子 , 他仰面看着天空说了最后一句话:“照顾好我娘 , 还有……妹妹 。 ”说完黄沙爬上了王大海的嘴 , 然后是鼻 , 再然后是那不甘的眼神 , 最后只剩下慢慢下陷的绳子 , 以及绳上白瓷杯子摩擦沙面的声响 。分页标题
悲痛欲绝的姥爷趴在沙丘上几度晕厥 , 骄阳将沙漠上方的空气炙烤得扭曲变形 , 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 一阵阵轻盈的驼铃声有节奏地响起 , 那是姥爷那天最后一次睁开眼 , 只见一位美貌的女子牵着一匹骆驼走到姥爷的宝箱处 , 姥爷那时候很想对那位女子喊话:“嘿 , 朋友 , 那宝箱是用我兄弟的命换来的 。 ”可是姥爷除了睁着萎靡的双眼看着那位女子外 , 什么也没做 , 或者说什么也做不了 。 女子将宝箱绑在骆驼上后 , 牵着姥爷的骆驼不急不缓的站在姥爷所处位置的不远处凝视着姥爷 。 女子脸庞不大 , 下颏尖翘 , 长睫毛 , 眼大窝深 , 高鼻梁 , 黄褐色自然卷长发 , 头顶则藏匿于尖尖的毡帽中 。 黑褐色的毡帽缘边饰有耀眼的红色绒线 , 帽顶左右还缀有几支彩色斑斓的翎羽 , 颈部围有绒线的皮裘 , 女子红褐色的肌肤光亮而富有弹性 , 她脚穿一双几经补破缀新的短腰皮靴 , 最显眼的是她手持的一柄雕刻着龙纹的龙头权杖 , 龙眼处耀眼的红光让人不忍直视 。
这位女子就是日后姥爷的妻子 , 我的姥姥阿依木(意为月亮般的女儿) , 她是古罗布部落的族人 , 是楼兰的大祭司 , 在族中享有尊贵地位的同时也背负着族人的命运 , 以及来自远古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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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幻境
恍如隔世的姥爷从悲痛中醒来 , 眼前出现的一切令他感到很陌生 。 众多异族装束的人围着他 , 说些他一句也听不懂的话 , 他以为自己已离开人世 。 这些人见姥爷醒来立刻小心谨慎 , 恭恭敬敬 , 令姥爷有点不知所措 , 直到那位与姥爷在沙漠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出现时 , 姥爷心中的疑惑才迎刃而解 。 女子出现在帐篷时 , 众人便纷纷离开了 , 这时躁动不安的姥爷也平静许多 。 人对于美的事物往往无法心生抗拒 , 姥爷自然也未能幸免 , 更何况姥爷刚脱离险境 , 这位女子有如沙漠里的一汪清泉 , 滋润着姥爷涸裂的心 。 她是日后成为我姥姥的古罗布部落女子 , 但当时两人并不知道会结为连理 。 姥姥背负着族人的命运 , 姥爷承载着王大海的嘱托 , 两人对未来都抱有希冀和彷徨 。 姥姥没有扣留宝箱 , 姥爷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山东时 , 本以为沙漠之行就此结束的 , 临走前却被姥姥的一句话留了下来 , 这一留就是八年 。
一年后 , 姥姥怀上姥爷的孩子——我的母亲姜小虞 。 姥姥当时的表情很奇怪 , 母亲出生后姥爷每次巡行沙漠 , 姥姥都要反反复复交代 , 每次姥爷返回部落 , 姥姥总是缱绻缠绵 , 几乎无时无刻 。 起初姥爷以为姥姥只是太过孤独 , 母亲出生的后半年 , 姥爷已习惯了姥姥的各种行为 , 只当是正常生活 , 而姥姥却更加热情 , 努力地制造温馨的家庭氛围 。 姥姥的这种大剂量情感施放让姥爷微感不安 , 觉得不太真实 , 甚至飘之忽之 。
那年冬天姥姥病了 , 病得莫名其妙 , 大夫们都束手无策 。 姥姥身体每况愈下 , 她很坦然地安慰姥爷:“你也不用着急 , 这都是命数 。 ”姥爷听了不气反急:“总会有办法的 , 你之前有过类似的症状吗?对了 , 你说的命数是什么意思?阿依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姥姥确实隐瞒了姥爷一件事 , 不过那件事是有选择性的 , 意思就是说姥姥会成为那样 , 是她自己选择的 。 这其实不算是一种病 , 源头要追溯到楼兰覆灭之日 。 女神之泪遗失当晚 , 楼兰国的罗布女王首当其冲 , 女王站在楼兰城内最高的建筑佛塔之上 , 手抚着脖颈下曾佩戴女神之泪项链的那处空白 , 眼神不甘地看着楼兰西部黑暗中滚滚东移的黄沙 。 次日在外执行任务的大祭司赶回时 , 女王已化为佛塔上的石雕 。 大祭司当即立下重誓:“在未找到女神之泪前 , 祭司一脉不得结婚生子 , 违之将遭命运反噬 。 ”这么多世纪过去 , 祭司一脉都未能找到女神之泪 , 然而女祭司又难以抵挡生而为人的诱惑 , 所以祭司的最长寿命都不会超过四八之数 。 据说在黑暗里有种美丽的花终其一生只为片刻的美丽…… 分页标题
姥姥去世那年迎来了沙漠罕见的寒冬 , 姥爷听完姥姥的故事后未做片刻的等待便驱赶骆驼 , 奔向黄昏中的大漠 。 姥爷当时有些发疯了 , 之前不知道姥姥事情的严重性 , 去的都是大漠边缘危险较小的地段 , 姥爷坚信女神之泪肯定遗失在沙漠最危险的地方 , 姥爷做好了随时与王大海会面的准备 。 但姥爷最终也没得到沙漠的青睐 , 不过就算如此姥爷也是九死一生 , 回到部落两天后的晚上姥姥走了……遇到姥爷是姥姥生命中的变数 , 姥姥本以为终其一生都将用在寻找女神之泪上 , 姥爷的出现使姥姥回归到生命的本能 , 女人的本能 , 母性的本能 。 姥姥陷入了两种命运的抉择 , 从与姥爷相遇开始 , 直至生命最后的那一刻 。 作为族中祭司 , 姥姥想要姥爷带领族人寻找生机;作为母亲 , 姥姥更希望姥爷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 珍惜那短暂的二十几年 。 姥姥走时什么话都没留下 , 眼神充满不甘与矛盾 , 还有淡淡的幸福 , 昙花般幸福 。
姥爷在大漠待久了 , 总会有改变 , 他越来越迷信 , 也不再相信能找到那遗失的女神之泪 。 八年后 , 姥爷带着六岁的母亲离开了大漠 。 姥爷回到嘴子前村后 , 一时不见太姥姥就打听她的下落 。 村里人告诉姥爷说一年前就不见了 ,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 关于太姥姥的话题一直在村子里流传 , 有的人猜测太姥姥是真的疯了 , 有的人说在很远的地方见到过一个乞讨的疯婆子与太姥姥很像 , 更多的人则愿意相信那个半疯半癫的老婆子已经死了 。 姥爷问王大海家的事 , 说他的母亲前些年已经死了 , 她的妹妹王灿灿与当地的一个光棍结婚了 , 如今他一家只剩下五岁的小男孩和他那病恹恹的妹妹 。 一年后王灿灿也走了 , 姥爷将王大海的外甥接到家中抚养 。 姥爷性情变了 , 有点像棉花糖不再强势 , 靠着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 。 那时候在他的双眼只有两个人 , 左眼是我母亲姜小虞 , 右眼是王大海的外甥马巍 。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 , 国内经济开始崛起 , 姥爷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 马巍有很强的商业头脑 ,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 还没有上完大学就开始创业 , 三年时间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 每一位成功男人身后都有功不可没的女人 , 马巍自然也不例外 , 那个女人正是我的母亲姜小虞 , 而马巍也成了我的父亲 。
我们家族注定与沙漠有缘 , 我的出生则是另一场暴风雨的前奏 。 父亲对母亲家族的事并无太多了解 , 姥爷选择了保密 , 一切的抉择权交给了母亲 。 我实在无法理解女人是一种什么动物 , 明明有前车之鉴 , 仍义无反顾做扑火飞蛾 。 如果可以选择 , 我情愿不要出生 , 我实在不愿自己成为他们生命的担石 。
父亲知道这件事是在我出生一年后 , 我在想他的体验或许与姥爷当时的体验相差无二 , 一滴来自沙漠的眼泪撼动两颗男人的心 。
有天早上 , 姥爷洗漱时 , 父亲收拾好行李站在他跟前说:“既然您和我都有没完成的事 , 我们何不交换一下呢?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您帮我照顾痴儿 , 我带着小虞去大漠 。 ”姥爷没有多说 , 之后父亲与单位交接完毕 , 就开着汽车带着母亲出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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