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韦群|东晋王朝的灭亡：孙恩卢循起义和寒门刘裕的崛起

公元396年，晋孝武帝因为酒后戏言，被妒火中烧的妃嫔用被子活活闷死，年仅15岁的皇太子司马德宗继位，是为晋安帝。晋安帝应该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人，史书上说他不会说话，不知冷热，生活都不能自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为野心家最好控制的傀儡。野心家是好控制了，可是这样一个皇帝对于整个东晋王朝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谁会在意一个智力有缺陷的皇帝呢？于是在晋安帝继位后，握有兵权的将领纷纷自立，不再领受东晋朝廷诏命，而且很快叛乱四起，东晋朝廷的实际控制范围萎缩到只剩下所谓“东土”的三吴地区（现在江苏南部浙江大部分地区）。而且东晋朝廷内部也内讧不断，以皇叔身份控制朝政的会稽王司马道子因为沉迷酒色，居然在一次喝醉之后被儿子司马元显给罢黜了，由司马元显完全控制了朝政。可是司马元显也是一个纨绔子弟，他推翻父亲司马道子获取权力只是尝到了权力的甜头，完全不知道权力的可怕，有时候执政者一个指令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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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9年，东晋朝廷16岁的执政大臣司马元显下令在浙东地区征发那些脱离奴隶身份的农民入伍服兵役，这道命令顿时引起天下骚动，而由此引起的连锁反应更是敲响了东晋王朝的丧钟。我们前面说过，晋安帝继位后叛乱四起，东晋朝廷的实际控制范围已经萎缩到三吴地区这很小的一块地盘了。这块地区本来就是东晋的统治中心，很多高门士族的庄园别墅都集中在这里，所以对这个地区农民的剥削压榨本来就极为严重，很多农民都被迫沦为奴隶或者佃户。到了晋安帝时代，东晋朝廷只剩下这么一点地盘，可是还要维持下去，只能把原来在江南半壁江山的所收的赋税的绝大部分又都加到了三吴地区，这下三吴地区民众的负担就更重了，社会矛盾更加尖锐，成为一个只缺一个导火线的火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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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元显让刚脱离奴隶身份的农民参军的这道命令就是点燃这个火药桶的导火线。那些农民好不容易脱离奴隶身份正想安心种地，过上安稳日子，怎么会愿意去当兵呢？而那些高门士族本来就要压榨农民，虽然这些农民没有奴隶身份了，可是被压榨的身份没有变，如果都去当兵了，不是少了很多压榨对象吗？所以司马元显这个命令一出，不光农民不接受，连高门士族也不满意，顿时天下骚动，三吴地区这个火药桶爆炸就离一个点燃导火线的人了。点燃这根导火线的人是孙恩。孙恩，也是永嘉南渡时迁到南方的士族后裔，不过孙恩所在的这个家族在士族中地位比较低，不像王谢家族那么高贵。所以到了孙恩这一代，对朝政基本没有什么影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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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孙恩家族也有一个特点，就是信奉道教的一支——五斗米道，孙恩的叔父孙泰还是五斗米道的大教主，拥有一大片信徒。和东汉末年的黄巾大起义就是以宗教的名义发展集结一样，在397年，孙泰也带着一大批信徒准备起事。可是因为行事不周密，东晋朝廷预先得到情报就把孙泰给逮捕处死了，行动流产。孙恩侥幸逃出，逃到浙东的海岛上（舟山群岛）。孙泰虽然死了，可是五斗米道的影响还在，逃到海岛上的孙恩不断受到陆地上信徒的经济支援，并且很快又集结起一支100多人的队伍，等待时机，准备再次起事。 399年，司马元显的命令引起天下骚动，孙恩认为他等待的时机终于来到，就带着这100多人从海上登陆，先是攻破上虞县（现在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接着又带人进攻浙东重镇会稽郡（现在的浙江省绍兴市）。东晋南朝时期历时最长的农民起义—孙恩、卢循起义就此拉开序幕。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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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恩卢循起义示意图。红色虚线是孙恩进军路线，红色实线是孙恩死后卢循的进军路线。孙恩卢循起义共历时12年，是东晋南朝时期历时最长的一场起义，沉重打击了腐朽的士族统治。图片来源于网络）
据守会稽郡的是东晋的会稽内史王凝之，书圣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也是书法造诣很高的人，可是和这个时期其他高门士族子弟一样，他没有处理实际事务的能力。王凝之也是虔诚道教徒，面对孙恩的进攻，王凝之既不整军布防，也不准备谈判求和，更不准备逃跑。那王凝之要干什么？王凝之每天就在神坛前虔诚叩拜祈祷，求天师保佑，然后告诉下属，他已经请天师调集鬼兵来助阵守关了。可是幻想无法照亮现实，王凝之信誓旦旦的鬼兵当然不会出现。不久之后，会稽城被攻破，王凝之被抓获后杀死。顺便说一下，王凝之的妻子就是文学史上非常有名的东晋大才女，谢安的侄女，吟诵出“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谢道韫。会稽城破之后，谢道韫的表现可比他的丈夫王凝之好太多了，她镇定自若，手执钢刀，带领婢女和孙恩军作战。当孙恩看到谢道韫也被她的气度所折服，没有动手杀她。当孙恩要杀谢道韫的外孙时，谢道韫大声抗议“事在王门，何关他族？”谢道韫这掷地有声的抗议终于让孙恩放弃了杀人的打算，将谢道韫和她的外孙放了。后来谢道韫就寡居终老于会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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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被攻破，孙恩军声势大振，会稽、吴郡、吴兴等八个郡（现在浙江大部分和江苏省东南部地区）的被压迫的民众，还有一些不满东晋朝廷的士族都纷纷响应，孙恩军十几天功夫就发展到数十万人。孙恩占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他的徒众号称“长生军” 。孙恩起义无情打击了腐朽的士族，一大批士族子弟被杀，被压榨奴婢和民众纷纷投奔。孙恩军的声势更加浩大，东晋都城建康震动，内外戒严。在这种情况下，东晋朝廷赶紧派那支最精锐的部队—北府兵在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的率领下前往三吴地区平叛。 399年十二月，刘牢之率部抵达，作为一名军事经验丰富的将领，刘牢之自然要先派人前去侦查，探查敌情。于是一支几十人的侦察队就出发了，可是这支侦察队非常不走运，在侦查过程中不小心遇到了几千名孙恩的士兵。这几十个侦查队员虽然拼命抗击，可是大部分被杀，最后只剩下带头的军官等寥寥几人。这个带头的军官非常悍勇，重围之下毫不惊慌畏惧，手舞长刀，杀敌不止。在这关键时刻，刘牢之的骑兵赶到，驱散孙恩的士兵，这支侦察队的军官才得以死里逃生，而且他这以一当千的作战勇气和高强武艺迅速传遍全军。这个军官就是后来南北朝中南朝第一个王朝宋的开国君主，宋武帝刘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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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字德舆，他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小名叫作寄奴。刘裕祖籍是祖籍在彭城县绥舆里（现在安徽省宿州市萧县），不过他的家族在早年也在永嘉南渡的大潮中迁居到了江南，长居在晋陵郡丹徒县的京口里（现在江苏省镇江市），刘裕也出生在这里。虽然《南史·宋本纪》里说刘裕出身高贵是西汉皇室的后代，他是汉高祖的哥哥—楚王刘交的二十二世孙，并且刘裕出生时有神光照亮室内，当晚还降甘露，但是这些光鲜亮丽的记载照例无法掩盖刘裕出生时家里已经非常贫困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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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人画的刘裕的形象
刘裕出生后不久，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刘裕的父亲因为家里穷，请不起奶妈，一度打算把刘裕抛弃了。在这关键时刻，刘裕姨妈刚好也生了个孩子，有奶水。刘裕的姨妈舍不得姐姐的骨肉被抛弃，就把刘裕接到她家里去抚养，刘裕这才得以活下来。所以刘裕的小名寄奴就是这样来的，就是寄养的小孩的意思。刘裕长大后，身高七尺六寸，人高马大，不拘小节，为人孝顺。因为家里穷，刘裕只能靠砍柴、种地、打渔和卖草鞋为生，有时候还会去赌博。也是因为穷，很多人都看不起刘裕，唯独琅琊王氏这个高门士族里有个叫王谧的贵族非常看重他，对他说“卿为一代英雄。 ”这个王谧对刘裕好到什么程度？刘裕因为赌博欠了三万钱，都是王谧替他还的。刘裕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在他位高权重之后，对早年这些对他有恩的人也一一给了相当高的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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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年，刘裕觉得老是在家乡瞎混是没有出头之日，就想出去闯闯。最终刘裕决定投军，成为北府军将领冠军将军孙无终的司马，一个低级军官。刘裕在军中表现出色，被孙无终举荐又到了刘牢之麾下。不久之后，刘裕就跟随刘牢之参与平定孙恩之乱，前面描述的侦查中的遭遇战就是刘裕的成名之战。从此，刘裕逐渐为人所知。东晋北府兵的战力还是有保障的，刘牢之率军来到浙东之后，孙恩抵挡不住，带着部众退回到海岛上。此后两年，孙恩又抓住时机，先后三次登陆，大败晋军，兵锋最盛时曾威逼建康。而刘裕所在的北府兵始终是东晋朝廷唯一能抵挡孙恩军的主要力量，刘裕在这两年里，屡次担任先锋，他不仅作战勇猛，披坚执锐，冲锋陷阵，且指挥有方，富有智谋，善于以少胜多。当时东晋军队的军纪非常差，随时随地都会抢掠百姓，只有刘裕治军整肃，法纪严明，所以刘裕的威望就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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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韦群|东晋王朝的灭亡：孙恩卢循起义和寒门刘裕的崛起】公元402年三月，孙恩率军攻击临海失败，刘裕率军一路追杀，逼得孙恩走投无路，最终孙恩和部属上百人一起投海而死。剩下部众推举孙恩的妹夫卢循为首领，继续作战，孙恩卢循起义暂时陷入了低谷。在攻击孙恩的这两年里，刘裕因功被封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完成一个下级军官向高级将领的华丽转身。就当孙恩军在东晋的三吴地区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东晋西边的长江中上游地区又发生了叛乱，东晋在向灭亡的泥潭中又深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