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世事沧桑！那段与“白术”交集的日子~~~ 改革开放前的农村

改革开放前的农村，纯粹“以粮为纲”，几乎没有“全面发展”，经济极端贫乏。为了购买最起码的诸如食盐煤油火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我村的许多农户在自留地上种植了少量的经济作物——白术，赖以度过最艰难的岁月。特别像我家这样的缺粮大户，白术更是功不可没，因而我对它怀有深深的感激和眷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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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发现白术并当作药物使用已有悠久的历史，成书于战国（或秦汉）的《神农本草经》就有白术的记载。白术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成品白术最少需要种植两年时间。在每年的春末夏初，撒播白术籽，秧成种苗，秋末冬初将其挖出，剪去枯叶，这些寸把长的小块茎叫“白术栽”，堆放在泥地上，上面覆盖泥沙保暖保湿。在冬末春初，将白术栽种下。种白术需要较多的肥料，一般基肥用焦泥灰、厩肥等，追肥用人粪尿、尿素等。还要进行病虫害的防治。白术适宜生地种植，否则，产量低而病虫害多，已经种植过的地块，需要间隔几年后方可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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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夏天抽蕾开花，这时要选择植株高大健壮，无病虫害且早而大的花蕾（土话叫“白术蒲”）留作种子，其余的花蕾一律要摘掉或剪掉，以提高块根的产量。将花蕾萼部带刺的细叶抹掉，连同外皮放在石臼里舂碎，是饲喂猪牛羊等家畜的好饲料。剥去外皮和幼嫩的花蕊，那个雪白的花芯香甜可口，我们经常剥着享用。

秋天将成熟的白术蒲摘下，一串串悬挂在屋梁下风干后挖下籽实，形状像小颗粒的葵花籽。那时，也有小贩偷偷上门来收购白术籽。有一次，有个外地小贩到我村收购，开始收购的价格低一些，许多人不愿出售，后来只好提高价格，这样一来，早先卖出的人不干了，非得要补足差价，小贩人单势弱，只得照办。这事让大队（村）党支部书记知道了，就责令大家把已经补到手的钱，一一还给小贩。他的理由是：“如果后来收购的价格降低了，你们会不会把钱退还给人家？”以此说明这钱是万万不能补的。小贩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在异地他乡、满眼无亲的境况下，竟有人为他作主，匡扶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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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有腿术和花术之分。腿术外表光滑圆整，有各种各样的形状，如像拳头、像鸡腿等等，不很规则，根须较少；花术外表杂碎，节结错落，容易夹带少量泥土，根须多，形状更不规则。人们一般偏好腿术，价格也稍微高一些。

冬初白术收获，将块茎外面的根须摘掉，然后用泥沙覆盖，以保持鲜湿度和重量，等待供销社约日收购。每年在出售前，母亲都会捡几块长相好的或收集丢落在地里的白术，放在镬灶烟囱台阶式的通道上，让炉火传递的余温把它慢慢烘干，叫“火囱白术”，常年原地放置，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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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在收购结束后，如果数量较多，就在当地烘焙成白术干，如果数量少，就把鲜白术运往更集中的地方烘焙。以前章村供销社放在章村小学附近一个叫“茂墩”的平房里烘焙。先建造一个“白术囱”，就是用青砖磊起一个长方形的大平台，一头是炉膛，有一条通道从炉膛直延伸到另一端，并接到墙外的烟囱。收购价格便宜且耐燃烧的栗子树作燃料，夜以继日地烘焙，要二十几天或一个多月才结束。烘焙都是在寒冷的冬季进行，从一开始，白天就有很多闲人，挤在那里蹭暖，谈天说地，所以那里总是火光闪闪，烟雾袅袅，热气腾腾，熙熙攘攘，弥漫着湿气、柴烟和白术芳香混杂在一起的特有气味。我们在课余时间也都喜欢往那里跑，除了蹭暖和看热闹外，主要是为了取火。我们从家里带的火笼，往往过不了多久炭火就化成了灰烬，而那里则日夜燃烧，有的是火，我们向负责烘焙的人讨要，他们也都慷慨地给予，但栗树火一出炉膛，到了火笼里不久就熄灭了，即便这样，我们还是乐此不彼，提着一火笼的木炭回家，也觉得是莫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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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能治病健身，具有健脾益气、燥湿利水、止汗、安胎等功效，尤其对脾虚食少、腹胀泄泻有特效。有人用白术熬成白术膏服用，据说可祛病强身，延年益寿。以前章村卫生院有个叫张鼎铭的老中医，他在年轻的时候服用了几十斤的白术膏，此后身体一直很健康，精神矍铄，活了九十多岁。这其中当然还有其他的因素，但肯定有白术膏的功效。北宋梅尧臣写有《采白术》一诗，描述了白术生长的环境、气味、功效，采挖的季节，煎煮的情景等等，可谓备至。

吴山雾露清，群草多秀发。白术结灵根，持锄采秋月。

归来濯寒涧，香气流不歇。夜火煮石泉，朝烟遍岩窟。

千岁扶玉颜，终年固玄发。曾非首阳人，敢慕食薇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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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的药效会随着种植时间的延长而不断地增强。故以前有人在屋旁地角长期留种少量的“三年术”或“多年术”，当做良药备用。以前还有一些人到深山老林里烧木炭或采药等，可能会很幸运地采到生长多年的白术，这种野生白术叫做“天生术”，这些地方可能是古代种植过白术而后荒芜了，而少数的“漏网之鱼”则繁衍了下来，或者是鸟儿或野兽等衔来白术的种子而繁殖起来。这些白术，在大自然的原生态下生长，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历经风霜雨雪，“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在漫长的岁月中，吸纳日月之精华，采撷天地之灵气，孕育出芳香扑鼻、远胜人参、珍贵无比的极品。解放前，章村曾有一个幼儿，因积食，面黄肌瘦，四处求医而无效，在束手无策时，有人送了他母亲一片“天生术”，煎汤给他服下，不久就拉出了一大块未煮透的猪肉皮，药到病除。我妻子的一位徒弟，她的父亲在大山里挖到过天生术，曾送了我们几片，虽然白术生长的年头可能还不是很长，但与普通的白术有本质的区别，纹理清晰，质地细腻，清香浓醇，尤其是对于积食腹胀和油腻厌食等具有显著的效果。每次煎汤后把白术片再晒干备用，反复多次仍然具有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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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白术，我还有一个特殊的美好记忆。1965年，我11岁，在农历10月13日的夜晚，我和父亲、两个姐姐及二弟，还有一位邻居帮忙，在与做卧室的外楼相隔30多米的灶间摘除白术根。后来，我的一位伯娘从外楼过来对姐姐说道：“烧一点热水吧，你娘又生了一个弟弟了。”我们都很高兴，父亲赶紧向有闹钟的隔壁邻居打听时间，邻居从睡梦中被叫醒，拿着手电看了看闹钟，回答道：“9点13分！”父亲说：“噢，那是亥时”。山里的这个时候，已经是灯熄人静的了，因而前面的这些说话声就显得特别的响亮而清晰，并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是条件反射吧，从此以后，只要看到或想到白术，甚至闻到白术的气味，就会联想起当年小弟出生时的境况；反之，只要涉及到小弟，那晚摘白术根的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

光阴荏苒，世事沧桑，现在个别农户虽还种有零星的白术，当作药物使用；但作为经济作物种植，早已成了历史，只留存在部分人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