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宝不同命，它竟成功逃过乾隆“弹幕” 最近央视综艺节目《国家宝藏》爆红

最近乾隆皇帝的“弹幕鼻祖”身份好像人尽皆知了，今天周末，博雅君要和大家聊一聊与《快雪时晴帖》一起进宫的法帖之祖如何逃脱乾隆“点赞魔爪”的神奇故事，这个故事是由乾隆亲额娘、十一皇子共同接力完成的，后来此国宝从恭亲王奕?到张伯驹，历经二十世纪的动荡岁月，居然能够安然留在国内，不可不谓奇迹一桩。

在开讲之前，博雅君先为您推荐一本《中国艺术讲演录》(详情可戳这里)，特别适合中国艺术爱好者。

咱们书归正传——也许你已经听说，“弹幕鼻祖”乾隆有印章1000多方，常用的就有500个，看到喜欢的就盖戳，任谁都阻止不了他点赞的热情。有人打趣乾隆应该改名叫爱新觉罗·牛皮癣，“珍贵字画被他批注成牛皮癣”，举的例子就是王羲之《快雪时晴帖》。

乾隆1000枚印章中的一小部分

这幅书法到底有多珍贵？仅用一个事例就可以说明：1924年11月5日，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溥仪被迫紧急搬离紫禁城，什么都来不及带，还不忘在行李中私夹一幅《快雪时晴帖》，结果被士兵搜出来。

乾隆十一年（1746），《快雪时晴帖》才进入大内。当时傅恒（也就是乾隆挚爱的原配富察皇后之弟）帮姐夫把一批珍贵书画购入皇宫，其中就包括《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还有王羲之堂侄王珣的《伯远帖》。乾隆把这三件稀有的至宝合称为“三希”，放在他的卧室——养心殿十平米不到的西暖阁内的最里间，亲笔御书匾额“三希堂”，没事儿就去观摩观摩这三件至宝。

不光如此，他还每年都在《快雪时晴帖》后做一个题跋，所以到最后乾隆对《快雪时晴帖》所做的题跋达到五十多个。比如帖前写了“天下无双，古今鲜对”八个小字，“神乎其技”四个大字，又有“龙跳天门，虎卧凤阁”呀，还有“二十八骊珠”（因《快雪时晴帖》全帖共二十八个字），等等等等。

《快雪时晴帖》局部

如果你有幸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观摩到《快雪时晴帖》本尊，你会发现此帖二十八字被淹没在爱点赞的乾隆爷各式各样的印章题跋与万字读后感，使得5.5米长的书帖上，王羲之的书法还不到0.148米，剩下的空间占满了乾隆的诗印。

但在小舅子傅恒为乾隆采购的这批国宝中，却有一件宝贝，地位比起《快雪时晴帖》丝毫不输甚至有过之，幸运地逃过了乾隆爷的“点赞魔爪”，并且历经二十世纪前期的风雨飘摇，居然如奇迹般安然无恙回到北京故宫博物院，不得不令人感叹它的福气之绵长。

乾隆无法染指它的原因很简单：它进宫之后，被陈设在乾隆生母——皇太后钮祜禄氏的寿康宫，乾隆鞭长莫及。（这位崇庆皇太后就是雍正的熹妃，她虽然并非来自“毓质名门”，但内务府寒微之族的出身给了她惊人的长寿基因，不但遗传给儿子乾隆，自己也得享高寿，堪称清代最享福寿的皇太后。电视剧《甄嬛传》里的甄嬛正是以她为原型。）

平复帖

这件幸运的镇国之宝就是传世最早的名人真迹：陆机《平复帖》，内容是陆机写给友人的一个信札，共9行84个字，古意斑驳，开头写有“恐难平复”字样，由此得名。

陆机来头不凡，凡是了解一点中国文学史的都知道，他是三国名将陆逊的孙子，一代文章宗师，王僧虔《论书》中说陆机“工章草书，几为文名所掩”，其文坛地位完全是以书法家身份传世的王羲之恐怕不能相比的。

在《平复帖》这张手帕大小的字帖上，留有历代收藏者印记或题跋，卷上所钤71方印记，犹如一部收藏简史。最早的一方印记，钤自唐末鉴赏家殷浩。宋徽宗赵佶时期，《平复帖》和《快雪时晴帖》曾一同进入宣和内府。徽宗除在白色绢上用泥金题“晋陆机平复帖”六字，还在卷中盖了双龙和“政和”“宣和”二印。元代初年流落民间，乾隆十一年，《平复帖》与《快雪时晴帖》再续前缘，齐齐送入大内。

那么问题来了，“晋人片纸值千金”，况且《平复帖》还要比《快雪时晴帖》早几十年，嗜宝如命的“宝亲王”乾隆，为什么舍得将这件“万帖帖祖”进贡给皇太后呢？一个非常主要的原因，小编认为也许在于《平复帖》质朴古雅的风格与乾隆的宫廷审美不相类。

我们知道，深得《快雪时晴帖》精髓的元代赵孟頫是乾隆最崇拜的艺术精神偶像。《快雪时晴帖》少了一分《兰亭集序》的锐气，特别吻合清代王室尤其是乾隆帝的审美。

而陆机虽然生在一个婉转流畅已成时代主流的书法时代，但他个性持重，《文心雕龙》说“士衡矜重,故情繁而辞隐”，所以《平复帖》给我们的感受确实是古朴、平淡和苍茫，再加上《平复帖》墨迹用秃笔所写，用纸为早期的麻纸，纸表面甚至有成股的麻绳头未及捣碎，吃墨性差，与出土的汉纸相近，这也导致《平复帖》“点画奇古”。

一个高古质朴，一个圆劲端美，两相对比，显然《快雪时晴帖》更投乾隆的审美情趣。我们知道，乾隆是个公认的大孝子，如果要尽孝，他一定会取最珍贵的宝物，而将法帖之祖《平复帖》上呈给本朝的老祖宗，也是再适合不过。

崇庆皇太后乾隆四十二年过世，镇国之宝《平复帖》还是没有回到乾隆手中。原来皇太后遗嘱里早有安排，将《平复帖》“颁赏遗念”给了名副其实的书法家皇孙——皇十一子永瑆。

乾隆学赵孟頫的心愿，儿子永瑆完成了。

永瑆可不是一般的书法票友，他位列清中期四大书法家之一，乾隆裕陵的圣德神功碑文就是永瑆写的。他学书初从赵孟頫入手，专门临习赵孟頫达三十余年，然后对欧阳询又用功最勤、醉心最久。嘉庆九年，上谕称：“朕兄成亲王自幼专精书法，深得古人用笔之意。博涉诸家，兼工各体，数十年临池无间，近日朝臣文字之工书者，罕出其右。”

永瑆《读书为善联》

乾隆共有十七个儿子，但夭亡的夭亡，早逝的早逝，也不剩几个了，乾隆四十四年，册封皇子爵位，只有皇十五子永琰和皇十一子永瑆被封为嘉亲王和成亲王，其他皇子都不过是郡王或贝勒。永琰就是后来的嘉庆皇帝，由此可见永瑆颇得皇宠。

成亲王永瑆

永瑆艺术天赋如此卓绝，又比嘉庆皇帝年长，为何居然未获乾隆青睐，结果却反让各方面都很平庸的嘉庆继承了大统。原因在于永瑆是一位一身毛病、不通俗务的顶尖艺术家，根本不适合理政。永瑆有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毛病，出身天潢贵胄的他极为吝啬。乾隆让傅恒之女与永瑆结为连理，结果嫡福晋富察氏，身为大学士傅恒之千金，乾隆元后富察氏的亲侄女，又是皇室福晋，竟然只能吃薄粥度日，一日永瑆家的马死了，他还下令就煮了这匹马吃，全府上下竟也不开饭了。

关于永瑆之为人，清代著名历史笔记《啸亭杂录》有记载，作者礼亲王昭梿是努尔哈赤次子代善的第六世孙（后被革去亲王衔），称赞过永瑆的书法“诗文精洁，书法遒劲，为海内所共推”，但对他同时有“天性阴忮，好以权术驭人，持家苛虐，护卫多以非罪斥革”“逢迎权要，其上眷稍有衰者，即骂詈之”等劣评。

当然，永瑆也只是暂时拥有《平复帖》。

《平复帖》到了成亲王府后的故事是这样的：永瑆给自己取了一个室名“诒晋斋”（表示受赐西晋墨宝之意），曾孙载治（室名秘晋斋）卒后，他的两个儿子溥伦和溥侗才只有几岁。叱咤晚晴政坛的恭亲王奕訢代管族中事物，知道《平复帖》是一件重宝，托言溥伦等年幼，携至恭王府代为保管，宣统二年（1910）奕訢之孙小恭王溥伟在帖上题一跋称“谨以锡晋斋名”，还把恭王府西路最后一个院落命名为锡晋斋，表明正式将《平复帖》据为己有。这也就是为什么游客现在去恭王府看和珅留下来的金丝楠木房，发现已改名叫锡晋斋的由来。

辛亥革命后，《平复帖》的命运一波三折。溥伟为了“复辟大业”，曾经将恭王府里的文物打包全部卖给了日本古董商人，唯有留下了《平复帖》。直到1937年，二弟溥儒（溥心畲）为筹集其母治丧费用，将此帖待价而沽，为了避免国宝像恭王府之前的《照夜白》那样流落海外，张伯驹以四万银元巨金购（张氏因此改书斋名为“平复堂”，自称“平复堂主”），抗战中，张伯驹和夫人潘素将《平复帖》缝入衣服夹层中，携往西安避难，一路上担惊受怕，寝食不安。《平复帖》终于躲过了重重劫难，无愧于“平复”二字，1956年张伯驹将这件国宝捐献给国家，如今收藏于故宫博物馆。

韩干《照夜白》，现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历史的沧桑变化里，个体总是倏忽而过，《平复帖》这样的国宝经历过那么多人与事，能安然无恙，实在是时间的奇迹。

最后插句题外话，我们博雅君每天上班的成府路205号还与这位成亲王永瑆颇有渊源呢：和珅倒台后，圆明园旁边的和珅园邸淑春园东半边被嘉庆赐给了永瑆，这就是成府的由来。

当然位于海淀区成府路的成府指的是成亲王在城外的园子，皇城内，永瑆得到的是康熙重臣明珠（词人纳兰性德之父）的旧宅第作为成王府——它也就是现在的醇王府之所在，1872年溥仪的祖父醇亲王奕譞成为宅子的新主人。如果你去什刹海附近参观，路过宋庆龄故居一定进去看一看，因为它就是醇王府后花园。

延伸阅读

在中国艺术这里，平凡之物可以成其绚烂，平常之地可显出神圣之光。《中国艺术讲演录》作者深谙中国艺术品的鉴藏，青铜、玉器、陶瓷、书画，又结合故宫藏品，新的考古发现，颇能得其概要。福开森（John C. Ferguson），南京大学与上海交大的创校元老，民国旅华洋人中，中国古物收藏第一人，故宫博物院评审委员会唯一的外国专家，旧上海著名的福开森路（今武康路）即为纪念此公。

本月新书

| 忆江南：湖山日历2018

| 韦布西方哲学简史

| 中国历史中的佛教

| 西域考古与艺术

| 古代小说研究十大问题

| 华兹华斯：序曲或一位诗人心灵的成长

| 王瑶与现代中国学术

| 心画：中国文人画五百年

我们的重磅作品

寻路阿富汗《追风筝的人》之后，以高山寒泉般的文字，完整披露阿富汗腹地的真实面貌。

大观红楼1-2 台大人气教授欧丽娟，网上金牌公开课“红楼梦”，这才是打开红楼梦的正确方式。

麦克尼尔全球史这才是大气的历史，历史本应这样讲述，与《全球通史》匹敌的世界历史名著。

忆江南：湖山日历2018 一日一江南，感悟江南人间草木，安放生命的喜悦与哀愁。

博雅好书

博识雅行学知天下

微信号：boyabook

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购买《中国艺术讲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