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震后十年,他们从失独父母变成了二孩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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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震后十年,他们从失独父母变成了二孩父母

汶川震后十年,他们从失独父母变成了二孩父母

都江堰,岷江干流蒲阳河。图/《活着》(2011)



“医学上把痛分为10个级别,生孩子的痛是最高一级,就是10级。我忍受10级的疼痛,把儿子带到了这个世界,而最终他还是先我而去。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痛我能忍得住,可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痛我真的忍不住了。”一位失独母亲如是说。

对祝俊生和叶红梅来说,也许女儿承受的痛,就是他们最大的痛。“整栋房子的砖压在她身上,是啥子痛法?我一个砖头都承受不住,我女儿要承那么多的砖。”

汶川震后十年,他们从失独父母变成了二孩父母

去汶川的路上,经过都江堰市,会看到一条碧绿色的河,水很清,也很急,那是蒲阳河、走马河或柏条河,从上游岷江流出,分三路横穿都江堰市区。

 

蒲阳河流至成都北边的彭州,变为青白江,然后在金堂县汇入沱江,沱江再往东南走1000公里左右,从泸州汇入长江的东逝水。

 

2009年秋,汶川大地震一年多以后,

祝俊生和叶红梅夫妻站在都江堰天乙街桥上,把女儿祝星雨的遗物抛入了蒲阳河

,包括她的衣裳、帽子和文具,以及一只从地震废墟里找到的鞋子。他们只给女儿找回了一只鞋子。

 

2017年5月12日,叶红梅带着儿子祝叶桂川,来到都江堰的地震遇难学生纪念园看望女儿祝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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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红梅带儿子去看他的姐姐祝星雨。

 

幺儿,你去摸下姐姐,摸下姐姐的脸

。”叶红梅带着儿子的手,让他摸了摸照片上的姐姐。这个懵懂的男孩出生于2011年5月20日,

叶红梅通过试管婴儿怀上他时,已经42岁

 

这样姐姐就感觉到你在摸她,晓得不

?”叶红梅说着,

一遍遍地摸着女儿的照片,把尘埃擦拭干净,仿佛像以前那样给女儿擦掉脸上的眼泪

 

这是范俭导演的纪录片《十年:吾儿勿忘》中的一幕。看到这里,自然令人想到范俭的另一部纪录片《活着》,那是2009年,叶红梅去墓园看望女儿,临走时亲了亲女儿的照片,对女儿说:“跟妈妈一起回板房去吧。”

 

祝星雨的墓碑上只写了她的生日——2000年11月28日,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离开父母的那天是

2008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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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妈妈探望完毕,与孩子吻别。

图/《活着》(2011)

地震中的失独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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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后据民政部统计,在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中共有68712人遇难,其中

有子女死亡或伤残的独生子女家庭约为8000个

 

2008年7月25日,四川省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决议《四川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汶川特大地震中有成员伤亡家庭再生育的决定》,当时教科文卫委员会的负责人表示,据不完全统计,

这8000个独生子女家庭中有3700家失去他们的孩子

 

那场大地震虽然过去了,但在叶红梅和祝俊生这样的独生子女父母的心里,余震仍然不断。“一家三口的家庭乍看是幸福而稳定的,殊不知却时刻潜藏着危机。

如果这唯一的孩子突然遭遇不测

,这个家庭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父母将会面临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境地?”作家杨晓升在《失独:中国家庭之痛》的采访札记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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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后,都汶高速公路的庙子坪大桥的桥梁因地震而坠入水库中。如今桥梁已经重新架好,但地震对人的伤害,十年也无法愈合。

 

这种痛,无法用统计数字来衡量。作家韩生学在做中国失独家庭报告时,一位失独母亲曾对他说:“医学上把痛分为10个级别,生孩子的痛是最高一级,就是10级。我忍受10级的疼痛,把儿子带到了这个世界,而最终他还是先我而去。

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痛我能忍得住,可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痛我真的忍不住了

。”

 

对祝俊生和叶红梅来说,也许女儿承受的痛,就是他们最大的痛。叶红梅说,地震发生后,祝俊生二姐的房子塌了,喊了他们去帮忙,祝俊生不小心被一只砖头砸到了脚上,出了血。当时祝俊生说,这块砖头砸得他“钻心地痛”,就在说完这句话的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女儿祝星雨。

 

“整栋房子的砖压在她身上,是啥子痛法?我一个砖头都承受不住,我女儿要承那么多的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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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俊生想要个女儿。儿子出生后,祝俊生对女儿说:“幺儿,一直给你守,结果你没回来。”图/《十年:吾儿勿忘》

 

震后生二孩,另一场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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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一个孩子,是很多灾区失独父母对抗死亡与痛苦的方法。据四川省计生部门不完全统计,在8000个有子女死亡或伤残的独生子女家庭中,

有生育意愿的家庭共计6000余个

 

2009年,范俭导演开始为祝俊生和叶红梅夫妇拍纪录片,记录了他们震后生育二孩的就诊经历和心路历程。叶红梅一次又一次搭动车去成都市第九人民医院,

打针、B超、抽血、打针

,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们。

 

傅广俊的儿子蒋孟岑是北川中学的学生,遇难的时候已经16岁。她和丈夫蒋洪友计划再生一个孩子时,他们已经40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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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活着》的英文名是“The Next Life”。

 

2009年,傅广俊两度怀孕,3月时因为胎儿发育受损而不得不中止妊娠,9月再度怀孕时,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才保住胎儿。傅广俊对记者贺小晴说:“

再生一个孩子,好比另一场磨难

。”

 

可是,不生孩子,可能是一场更漫长的折磨

。在2008年10月确认儿子遇难前,他们住在政府安置灾民的板房。“在这里,夫妻俩靠着相互哄骗度日。他们猜测儿子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梦想着某一天,儿子破门而入。可是嘴上越说得热闹,心底就越发清楚,儿子没了,再也回不来了。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夫妻俩对坐着,互不看。看一眼就生裂裂疼,尖厉厉痛。

 

地震后的许多失独夫妻正是因为这样的境况,有的无法再日夜相对,离了婚,更多人则决定在40岁左右的年龄再生一个。据中国青年报报道,截至2013年5月,

四川汶川特大地震灾区有

3500个家庭又有了孩子

,但这也意味着,还有一半多的家庭永远地失去了子女绕膝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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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地震的四川

江油

五通村幼儿

园,摄于2008年5月17日。图/Archey Firefly

 

十年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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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发生两年后,有些人通过离开家乡,或者专心抚养一个孩子,渐渐地淡忘了心中的悲伤。

 

在纪录片《十年:吾儿勿忘》第二集“十年与一日”中,脸上看起来总是那么乐观的吴哥却觉得:“

地震两年了,我的心情和刚刚地震时相差无几

。”第二个孩子的到来,给他的生命带来了微妙的变化。

 

那一年,都江堰人吴哥和蒲姐夫妻也经历了一场生育二孩的“生死劫”,妻子产前遇到了严重的

妊娠高血压

,紧急转院,送到了五十多公里外的成都市华西医院。华西医院的主治医生检查后,让吴哥签了“

病危通知书

”。

 

幸运的是,女儿顺利出生了,母女平安。吴哥在他的“地震回忆录”里写到女儿诞生那一刻的感受:“

此刻,我在想,外面的天气一定很好,一定是阳光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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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哥的QQ空间日记。

随着女儿长大,吴哥也倍感困惑,不知道如何跟女儿解释她的由来。“也许今后的某一天,女儿会问:‘

爸爸妈妈,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是那么的年轻,你们怎么都这么的苍老啊?

’”

 

蒲姐本来不想生第二胎,她对导演说:“

重新来过,要么就是原来那个失而复得,那我肯定就高兴,但这个根本不可能

。就像人在水里头,第二次下水永远不可能是头一次的水,虽然还是同一条河,但永远不可能是头一次这个水,是不是?”

 

那是赫拉克利特的名言,

人不可能两次涉入同一条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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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6点半,吴哥都要去游泳。

吴哥似乎不大相信这句话,他不想就这么忘掉。他每天早上6点25分就起来,6点半从自家小卖部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奋力地蹬着,像在追赶着什么

,风风火火地赶去壹街区的人工湖游泳。

 

这湖就连着蒲阳河

,水从西南边的水道进来,从东南边的水道出去。吴哥常常站在东南边的水道口,一头扎入冰凉的湖水中。

对他而言,悲伤也许已经化为一种平淡的日常,就像这湖被圈起来又流出去的岷江水,可以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纪录片《十年:吾儿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