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无数患者,却救不活不听劝的父亲( 三 )


目之所及 , 楼梯道里全是打地铺的家属 , 他们直接躺在地板上 , 旁边是杂乱的生活用品 , 漱口杯、卫生纸、纸尿片等等 。
我不禁想到一句话:当你觉得人生艰难的时候 , 就去医院重症科转转吧!那里时时刻刻都上演着别离和死亡 。
他们在幽幽暗暗的角落里 , 守护着不知何时到来的 , 或喜悦或痛楚的消息——大概率都是坏消息吧!但不管怎样艰苦 , 他们总有希望啊——守下去的希望 。
如果可以 , 我多想也能像这样守着父亲 , 留在这楼梯的一隅 , 等待医生哪一天拉开监护室的伸缩门 , 告诉我 , 父亲醒了 。
患者|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无数患者,却救不活不听劝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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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在幽暗的角落里等待着新的消息
(图虫创意)
03.
临近下午 1 点 , 带着呼吸机的救护车到了 , 我们收拾好物品 , 办理转运手续 。
母亲年近七旬 , 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失去了阵脚 。 姐夫安排我们兵分三路 , 哥哥去结账 , 我与女儿在住院部楼下等待救护车 , 姐姐带母亲去开车 。
室外是三伏天 , 暑热袭人 。
望着楼下去食堂吃饭的病人、送快递的小哥、大厅里等待结果的家属 , 没有一个人知道 , 我的心就像那句诗所写:农夫心内如汤煮 。 我的心 , 同样经受着高温的煎熬 , 在烈火上慢慢地烤 。
不一会儿 , 担架到了 。
我疾步上前 , 看到了我亲爱的父亲 , 面色如常 , 毫无知觉 。 强忍住心痛 , 我熟练捏着呼吸气囊 , 与医生护士一同将父亲妥善安置在救护车内 。
正当医生在连接呼吸机的时候 , 我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 下意识地用手指触摸父亲的颈动脉——啊!没有!我又赶紧看瞳孔——散大了!
我哭喊着问随车医生 , 「刚刚交接的时候有没有呼吸?!」
「有啊!」他也惊呆了 , 与此同时 , 心电监护仪出现了直线 。
我开始发了疯似地胸外按压 , 边按边喊 , 「爸呀!爸 , 求您不要这样!」
大滴的眼泪抛洒在医院那淡蓝色的被子上 , 随车护士惊讶地看着我胸外按压 。
随车医生拍了拍我:「让开 , 我来!」
他一边按压 , 一边指示随车护士:「推一支肾上腺素!」
我蹲在狭小的车尾 , 边哭边揉捏父亲的双腿 , 双脚 , 期待复苏他的循环 。
医生按压了好久 , 逐渐停下了动作 。
「人已经这样了……」
「不!不!」 我哭着打断了医生的话 , 「找心外科的医生来帮忙吧!」
但心外科的电话无法接通 , 急救医生试探着问:「要不 , 到急诊科抢救?」
「好好 , 到急诊科!」我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 , 我要我的父亲 , 每个人在世上只有一个父亲 , 我怎么能够放弃?
为了节省急救空间 , 我跳下了救护车 , 车辆拉着警报在拥挤的道路前行 , 我拼尽全力在车后奔跑 。
室外 40 度的天气 , 我只想紧紧追随救护车 , 与父亲的急救连在一起 , 当然 , 更希望我可以跑赢死神 。
我隐约感到后面有人在跟着我跑 , 匆忙中回过头 , 啊!我的女儿 。 我追着父亲跑 , 她追着自己的母亲跑 。
顾不上心酸 , 我用尽全力跟上救护车的速度 , 在停车的一刹那 , 气喘吁吁地用手扶住担架 , 快速向接诊医生描述病情:今晨 6 点心脏骤停 , 现在大面积心梗 。
「都停过一次 , 意义不大啊!」
「不 , 救我们好不好?」我带着哭腔 , 几乎在哀求了 。
「好吧!抢救半小时!」
对 , 半小时 。 多少次 , 我们倾尽全力 , 为患者持续按压 , 汗流浃背;为患者挤压气囊 , 直到腿乏手酸;持续推注急救药物 , 手被玻璃安瓿划伤……
曾经 , 为了一名 12 岁的孩子 , 我们调来两个科室的医生护士 , 足足按压了 100 分钟 , 直到她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