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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题材,从非虚构进入虚构 。我本人认为,是值得信赖的 。如果一个事件刚刚发生,就对其进行虚构表达,我是持怀疑态度的 。因为写入小说中的事件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是需要作家来思考的 。
所以,当作者要把想象力投注到现实的时候,其实是挺难的 。今天这个研讨会,大家都提出了很好的意见,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
蒋蓝(学者、散文家):
2008年以后,每年5月12日,作家李西闽必来四川 。用他的话来说:“我在四川获得了重生,龙门山是我的重生之地,我是龙门山人,我是四川人 。”
还记得是在2008年5月15日的下午,接到李西闽妻子电话后,我紧急赶到浆洗街武警医院的大院帐篷里,在病人的一大片哭喊声里,我见到了刚刚从废墟里解救出来用直飞机送到成都的李西闽 。他的头部、腿部缠着渗血的绷带,身体已严重脱水,浑身浮肿,气若游丝 。我向他问好,他嘴唇开裂,他陷入了某种巨大的谵妄,有点语无伦次……
一年后,李西闽也来到成都,我们喝了一次大酒 。作为地震幸存者,他静静讲述了这一年时间里所经历的变化:“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 。但心理上仍然有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感 。”由此,他呼吁大众在向灾区人民献爱心的时候,应当注重心理 。
李西闽来的目的就是要赶往龙门山银厂沟,这个曾在地震时困了他76个小时的地方……这一年里,李西闽写作出版了非虚构长篇《幸存者》,展示了大地震留给自己的伤口 。他与死神搏斗,与软弱搏斗,与绝望搏斗 。求生意志让他顽强,对亲人和朋友的思念让他坚持 。在那滴水成川的银厂沟,在那被毁坏的美丽山野,在那一个蝴蝶忧伤的清晨,他在绝望中穿越了生死,一秒钟经历了整个世纪 。《幸存者》的写作释放了内心的恐惧,减轻了内心的痛苦 。他捐出了这本书获得的全部稿酬十几万元给崇州九龙沟小学 。李西闽一再说:“身体在恢复,噩梦却没完……”
李西闽是非虚构写作与虚构写作的两栖者 。在汶川大地震十年祭之际,李西闽用一部长篇小说《我为什么要呼救》展示了他的自我救赎 。在我看来,这是一部集小说、散文、非虚构写作于一体的跨文体写作之书 。他以结实、丰满、广阔的视野,深情回顾了那一场地震对于人们灵魂、心灵造成的后遗症,一个人如何面对苦难,如何面对绝望,如何与灾难达成和解 。如果说《幸存者》展示了地震之烈,那么《我为什么要呼救》则体现了三个人震后挣扎求生、战胜心理与身体伤痛的故事,意义非同寻常 。小说里,更有女性志愿者文霞催人泪下的真实故事 。李西闽把伤口撕开,却没有把自己的疼痛局限在非虚构上,而是挖掘呈现出一部高明的虚构小说 。反过来说,“真实经历的离奇已经无需虚构”是非虚构写作的前提,那么,虚构的伟大力量荣耀了小说叙事的光辉,再次成为了李西闽的两把利器 。大地震后的救赎与疗救,构成了小说的主旨 。
李西闽在汶川地震被埋76小时,所受的心理创伤和身体创伤是任何人无法体会的 。他患上了抑郁症,曾经想寻死,深夜痛得无法入睡……这十年里,他终于熬过来了 。李西闽不但成为了一个更为沉潜的作家,一个不断出现在各种灾区的救助志愿者,他还成为了一名心理医生,通过写作来实现疗伤和救赎 。由此,也昭示了《我为什么要呼救》文本之外的巨大社会意义 。
郭发财(学者、小说家):
从个人感受的切入点来说,《我为什么要呼救》(以下简称《呼救》)有几个点位需要把握 。首先,这部作品是西闽的个人痛史 。其次,它关系到——灾难文学,含有作家本体需要面对的个人与灾难的博弈主题 。再就是,有个作家对灾难的博弈,不是为了沉溺灾难过往而难自拔的认识问题 。其实,它关乎的是人类的普遍共识,即,这部小说的核心诉求:面对灾难,人类终将与其和解,并在和解中——基于活下去的目的,找到自己或与人类有关的救赎路径!
有了这个认识,我们来看,在那场大灾难中,李西闽不但被深埋地下——七十多个小时,经历了足够伤痛与恐惧,获救后,他还写了非虚构作品《幸存者手记》,出版后并获大奖 。其间,他已回顾、盘存了他的伤痛和恐惧 。可当他把这种背景,从一个文本延宕到另一个文本《呼救》——中来,还要经历重新的回味与咀嚼 。显然,这就需要硬汉的精神力量来支撑了 。这时,海明威的博弈对象是大海深处——被鲨鱼撕扯得仅剩骨头架子的大马林鱼,俨然“古巴渔夫”一样执着、坚韧的叙事人,需要博弈的对象,则是他被深埋的——再重现与炼金术的再提纯 。
说到炼金术,需要引入一些概念 。
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在《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中,提出了知识分子/拾垃圾者/有机性等问题 。他认为,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知识分子同身份不明的拾荒人一样,要将拣到的东西以文化炼金术的有机性分门别类;哪些予以知识谱系归类;哪些可以提炼问题,并在批评语境中向社会发出呼救与预警 。
本雅明语境的有机性转入西闽灾难博弈的场域中,他就需要,至少在三个维度中来捡视已然过去,却无法过去的灾难和浩劫 。一是,银厂沟地震现场面临的伤痛与恐惧;第二,从《幸存者手记》开始到新书写作,他还要经历灾难的二度搏弈,将经历与思考予以有机叙事的再突破;第三,在《呼救》中,他要接受“我为什么要呼救”的自我拷问 。而且这不但有三个维度,还关乎作家在丁屋岭写作的故事发生场勾连的难友苏青和女友的情感纠结;农夫李翠花及家人明知已不具备生育能力还要再养孩子的悲剧问题 。
来源:(青年作家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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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汶川地震十周年纪念的意义#汶川地震十周年纪念的意义:众作家研讨李西闽长篇小说《我为什么要呼救》(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