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绘本应该怎样读?从1939年凯迪克金奖绘本Mei Li说起( 三 )


这里非常需要宕开一笔,回溯凯迪克奖的设奖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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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从整体上把握作品意图,才能领会到文本中丰富的意蕴
1936年 5 月,也就是纽伯瑞奖章创立 14 年后,美国图书馆协会儿童图书馆工作组主席杰西·E·汤普金斯写信给纽伯瑞奖创始人弗雷德里克·梅尔彻,告诉他纽伯瑞奖委员会有意支持他设立为图画书专门设立一项新奖的想法。于是1937年,梅尔彻以英国插画家伦道夫·凯迪克的名字命名设立了一项杰出插画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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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插图
伦道夫·凯迪克(Randolph Caldecott,1846-1886),英国插画家,他给童书绘制的插画对同期的许多艺术家产生了影响。除了童书,他也为各类小说绘制插图。
但那时人们对“图画书”这种事物的探索尚在起步阶段,作为一种新的文体以及文类,它还有许多需要“定位”的地方。我们今天所津津乐道的“松居直公式”,即绘本是“图x文”交互叙事,对那时的从业者而言,尚未成为一种足够清晰和自觉的意识。
凯瑟琳·霍宁在评价《美丽》之于凯迪克奖的意义时回望了第一届的金奖作品《圣经动物》,指出这部作品实际上只是一本“配图书”,即文字可以独立于图画而存在,图画只是起到辅助作用。
当时的大部分获奖作品都是如此,甚至在凯迪克奖设立的头20年里,“图画书到底是什么”一直是困扰评委会的最大难题,他们希望奖项的设立者梅尔彻能回信提供一个足够清晰、权威的术语定位。
艾斯特·艾芙瑞尔对凯迪克奖的研究文章指出,头20年的获奖作品最大的共同点是都很“可爱”,但它们缺乏共同的文体定位层面的纽带。她认为,凯迪克前期获奖作品中有相当一部分“不是真正的图画书”,而在为数不多的获得她最高赞誉的书籍中,就有由汉德福思撰写、绘画的这个中国小女孩的故事《美丽》;而在获得凯迪克金奖之前,《美丽》已经声名在外,《纽约时报》和《周六评论》的专栏都对它不吝赞美,《周六评论》的专栏作者安妮·摩尔将其视为1938年年度最佳图画书的榜首之作,并将它当做圣诞礼物送给了插画家好友莱斯利·布鲁克。作为一名艺术家,布鲁克敏锐地发现了《美丽》的跨页设计在当时的新颖性,其水平线和对角线的专业使用也有助于通过视觉叙事推动故事的发展。
正如霍宁所言,“在凯迪克大奖委员会成员正努力定义什么是图画书,特别是它与插图书的区别时,《美丽》出现了。它提供了一个清晰的例子,说明图片‘如何与文本携手并进’。”凭借着凯迪克奖的权威性和传播影响力,人们也是从《美丽》更明确了如下观念:“优秀的艺术家可以成功地用真正杰出的艺术创作儿童图画书”,这样的图画书是真正的艺术品,放在优秀的成人文学旁也不会逊色——借用艾斯特·艾芙瑞尔的话,“这是对任何儿童读物的最终考验”。也就是说,在不少凯迪克奖的研究者看来,《美丽》是帮助定义领域和清晰化标准的重要作品。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美丽》究竟是如何综合运用上面提到的几种创作策略达成这番“艺术成就”的。
小女孩王美丽从未真正顺从于当时社会的性别教化、做一个不出门的乖女孩,她不但通过交易的方式跟着哥哥来到集市,还反驳哥哥关于“女孩无用”的说法,在集市上过了非常精彩又奇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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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插图
美丽在驰骋的马背上舞蹈。(英文版)
在文字层面上,美丽很快就掌握了杂技蹬缸的基本动作,哥哥为了与其较量则借性别之利假扮年长男性发声和表演;美丽训练真熊,哥哥则准备靠射中一头舞狮来证明自己毫不逊色;美丽在驰骋的马背上舞蹈,哥哥则买来巨鹰风筝吓唬她。作者将真实的勇敢和虚假的、表演性的行为对比重复了三次,其意向已经非常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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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插图
左页美丽对熊在相对高位,右页哥哥圣玉面对舞狮时在相对低位。(英文版)
与此同时,虽然文字部分说美丽飞马驰骋时忽然想起了哥哥,但图画中的她显然被定格在对这种自由状态的享受中;左页美丽对熊的相对高位与右页哥哥圣玉面对舞狮时的低位,也形成了力量的对比,补充说明了文字事实。
综合上文的全部信息,我们才能判断后文频繁被美丽提到的“做一个公主、拥有属于自己的王国”,对于她和这个故事文本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是享受宠爱那么简单,也意味着冲破性别藩篱、被他人尊重、享有自由空间和自主权,甚至她还有一些领导欲——这一点我们后面谈到文本的“场外信息”时再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