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JK制服、动漫和富士康:想出走三和的“女装大神”( 四 )


辞工后,他准备在三和休整一段时间了,因为他现在手边还有几个子儿(大概2000元),在三和能维持半个多月。
张哲对我说,在三和这两年最流行在一种说法“提桶跑路”。一个塑料提桶是他们进厂洗衣服的标配,所有的家当都放进了这个晃荡的桶里。他们提着桶,从一个厂迁徙到另一个厂,遇到难以忍受的工厂,就当场辞工离开,充斥着不安定感。
张哲没有提桶,他终究觉得提桶打工“不体面”。他无论去哪都会带着一个24寸白色行李箱。女装道具占据了他行李箱的一半,另半边放着少得可怜的生活用品:洗衣粉、两件洗得发黄的短袖……在三和能拿得出这样一个体面行李箱的人为数不多。
但他也一直在“提桶跑路”。遇到了黑厂,欠发工资的,他逃;宿舍里臭虫实在太多的,他逃。给电子零件打螺丝,手起泡了,实在忍不住还是逃。
他曾经跑去三和吧上提问:除了富士康,哪里还能找到这样工价高、生活条件好的良心工厂?提问下面出现了数百条评论,“提桶跑路”是高频词汇。
跑路时,如果只干了一两天,一分工钱也拿不到的风险很大,但张哲也不太计较。最匪夷所思的一次张哲因为征信办不了建行的借记卡,而这家工厂的工资只能发到这家的银行卡里。做工的第二天,他溜之大吉了。
张哲告诉我,自己曾经和一位在深圳打工的网友相约一起去找工作。最后他进去了,自己却落选了,因为这家厂要求“满23岁,或者有银行流水”。
但张哲喜欢在富士康厂上班,门槛不高,“只要过了体检就能去”。当时他在富士康做质检员,用显微镜检查机器零部件。但他似乎是掌握了一点诀窍,手脚很快,原本工作时间是早8点到晚8点,但张哲往往下午1点就干完了。
那次男扮女装后,他却不得不离开富士康。“我买的假发太便宜了,遮得眼睛发炎了。”张哲扮女装的第二天,眼周就起了疱疹,痛痒难耐,而他在厂里的工种偏偏又是用眼的。请假一天休息后,张哲的眼睛不见好转,线长忍不住发话了,车间里不能长期请假。张哲只能提前走。
这次辞工,副作用有点大。因为6月底他离开厂时只工作了24天,不满一个月,不能算是“自离”,只能按照旷工算。所以他需要间隔3个月才能再去富士康厂。
走时终归有些恼恨,毕竟富士康给临时工的福利算是最好的:宿舍有空调没臭虫、吃饭有补贴,每个工时有28元,食堂的伙食好到惊人。在张哲的理解里:“如果不算福利社保啥的,在那里做临时工,比做正式工还划算。”
其实张哲找工作时从来就不会过问“五险一金”,没人和他说过这些社会保障对他的未来究竟有什么用。
JK|JK制服、动漫和富士康:想出走三和的“女装大神”
文章插图
张哲在选购一把“正宗的天堂伞”。 杨书源 摄
暂别三和
在三和做临时工的日子动荡不安,张哲也不是没想过彻底和三和“斩断”。
去年张哲去东莞找母亲时,认识了洗脚房里一位30岁出头的女服务员。两人互相诉说经历,张哲不知为何对她产生了同情。他临走时给了她1000元小费,远超过了劳务费。
后来两人在网上聊得也很频繁。他看到她手机坏了,就把自己刚花了2600元买的新手机卖了,换了两个苹果旧款的手机。当时,他第一次产生了彻底离开三和的想法,因为“一旦真的恋爱起来了,必须要有稳定的收入和生活。”
他在东莞的工厂找了一份长期的普工,每月收入有近4000元。但就在他工作半年后,这位女服务员失联了。又过了一两个月,张哲实在熬不下去千篇一律的工厂生活,再度辞工回了三和。
其实,距离走出三和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在今年7月底。一位在上海从事金融行业叫龙哥的年轻人一直在线上和他联系,想请他去上海,要“帮他一把”。
龙哥的初步设想就是让张哲学学化妆,成为专业化妆师。张哲起先婉拒了,因为不想欠下这份人情,但对方还是坚持说:“你来,也是给我一次渡人的机会。”张哲被说动了,临走前他研究了一下东莞学化妆的培训班价格,不过1000多元,没有超过心理预期。
去上海那天,张哲误了飞机。他没有独自乘飞机的经验,以为提前1小时到达机场就行,这让张哲自责透了。
到了上海后,龙哥为张哲安排好住宿后就去上班了,叮嘱张哲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化妆培训班,那天他给张哲微信转账了5000元,让他先把网贷还上一部分。张哲寻觅了一圈,发现只有一对一的化妆课程,但动辄上万。
他硬着头皮告诉龙哥,自己似乎对化妆也没有那么感兴趣,决定放弃。龙哥劝他可以学习些别的项目,比如短视频拍摄,张哲还是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