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散文诗》头条诗人( 九 )


意象的叠现,语词的混搭,《独唱者》在刺激视觉和思维之初,必然带给读者这样的感受。我们当然还想进一步追问,在这样纷繁复杂的表达中,诗人究竟要呈现的是什么?我们并不难发现,《独唱者》正是循着散文诗的独语体在建构其抒写脉络。某种程度上而言,独语体并不预设读者,其所试图表达的,正是最难于表达的自我与独特精神体验。在诗人的笔下,这种独特精神体验并非高蹈式的,也绝非超凡脱俗式的,而是粗砺于世俗烟火,来自于“半截湿热油腻且长满痱子的肥肠”般的“人到中年”。当然,描写世俗不等于抓取到世俗,诗人坦诚“我们紧随生活”,但诗人实际上并不愿“仅此而已”,只是,想要在极易沉沦的“肥肠”般的“中年”中提炼出最鲜活的精神体验,绝非易事。在我看来,《独唱者》至少在尝试进入这种体验。
《独唱者》包含15章散文诗,每章均有题目,这些题目中出现了大量的否定或不确定性词汇:“结果‘无’所适从”“‘似’也迎风晃动”“‘没有’终点,两个人‘或’食无味”“一个‘不’需要过往的世界”“万物‘不’可信”“活得‘像’一把芹菜”。这实际上已经呈现出了文本的归旨:“中年”人生中,体验的无绪、游移与虚无。为表达出这种无绪,诗人制造了大量的不相干的意象,使其不停地滑动于文本的任何角落,同时不停地切换着蒙太奇镜头,在文学的变形形态中尝试凸显中年人生(或言之生活本身)的失茫与荒诞。从这个层面看,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诗人的意象如此纷繁,甚至向度驳杂,因为实际上,这些意象群列更多呈现的是虚无的能指,是缺失当下体验的客观对应物。正如诗人所说,“必须经过公园”,但这公园实际上只是“一个通向自然的介质”。
但如果进一步追问,我们仍会发现:在无绪中表达无绪,并不是最终的渴望,诗人与读者,实际上都仍想继续抓取下去,尝试祛除覆盖,裸露出真实的体验本身。即便这种体验是无绪的体验,也仍需呈现出它无绪的肉身。诗人不甘于“诱饵”,不情愿被“覆盖”,不认同“深不可测地塑造着真爱,或被成功塑造的明月照耀”,只得感叹“儿时的,鲜活。当下的,眼盲”,在“模仿别人的活着”和“抄袭别人的死中”痛苦地试图“讨回‘自我’”。这种痛苦造成诗人不得不在纷繁的语词中左突右冲,从“左,右,左,右”的律动中逐渐进入“左左右右右右左左看”的疑惧。但语词的左突右冲最终失败了,诗人不能很好地把握这种“无绪”,只能任其在语词间漂移,让能指只能停留于能指,而所指未能现出它的肉身,造成一种遗憾。在更高的期待中,《独唱者》的意象群列未能与体验真正融合,最终失于驳杂,给人断裂的阅读感。这些意象在反复被抓取的过程中找不到归宿,最终变成了语言的漂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