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当候鸟骑手来敲门( 二 )


上完两天白班之后排两天中班,之后是两天夜班。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老吕在产线边上,很难挪脚。
萧山|当候鸟骑手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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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再站十三年,从班长站成组长,但很难站成车间主任,因此也很难把自己每月的工资变成五位数。“老家的房子有贷款,闺女要上辅导班,多少有点不够花。”他说。
2018年的一天,下班的老吕在路口等绿灯,他的面前,是一个骑着电瓶车,黄衣黄盔的小伙子。
老吕没点过外卖,但见过很多次外卖骑手。他搞不清楚这个跑来跑去的职业,到底能赚多少钱。但在59秒的等待和闲谈里,他记住了一件事:这个小伙子的月收入,有时会比他高一点。
红灯时间过后,老吕决定加入外卖骑手的队伍。
但老吕并不打算辞职,“那太冒险了。”他说,“但多条出路,多个选择,肯定没错。”
和外卖站里的专职骑手不一样,老吕的跑单时间,几乎每天都不确定。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傍晚,有时下晚班,正赶上女儿早晨上学的时间。他骑电瓶车把孩子送到学校后,稍睡一会,再赶到饭店,跑上几个午单。
比起专职的兄弟,老吕的单并不算多,有时三四十块,正好把这一天的菜钱赚出来,有时六七十块,那就可以攒下一点。
但老吕感受好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不再只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时间自由,方便接送孩子,也正好挣点外快。”
“我觉得我不再一眼望到头,这是出路。”
02 候鸟2022年的春节,老吕回到了老家枣庄。
大年初二,串亲戚的老吕见到了小卢,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
尽管比老吕小14岁,但小卢和老吕是一个辈分,要叫老吕表哥。在喝完了酒后,老吕发现了一个共同话题——这也是一个外卖骑手。
这两个人,没有和大家一起打“勾机”(山东著名扑克玩法),而是开始讨论骑手们的行话、收入、规矩和窍门。
小卢告诉老吕,深圳的小区特别大,至少几十栋,有很多门,所以一定要学会问保安,“靓仔你好,XX栋走北门是不是最近?”有时候保安挡门,不要和他吵架,最好直接给顾客打电话,然后把电话递给保安听。
老吕告诉小卢,不好吃的商家最好尽量不去,因为客人给了商家差评,很可能顺手给骑手也来一个差评。
这种互通有无的业务交流,持续了一个小时。但老吕有一个疑惑,他记得,小卢的正业,是在富士康当装配工。
他试着去问小卢,然后学到了一个新词:“候鸟骑手”。
富士康,是小卢工作的第一站。和老吕不一样,他很快就成了正式工。每个月可以拿到四千多元的收入。
但这个收入,小卢并不满意。即使在枣庄,“四千块也不算多。”小卢说。
这让小卢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职业,他有很多微信同乡群,在一个群里,他看到招聘外卖骑手的广告。比起老吕对工作的眷恋,小卢几乎没琢磨太多,就搬出了富士康的宿舍,就此踏上专职骑手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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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收入的提升,小卢感到很满意。他喜欢在路上骑车的感觉,而且可以跑很多地方,见到在工厂里见不到的东西。有一次,他在一个小区,见到了一辆红色的车,那车的底盘很矮,发动机轰鸣“像低音炮”,小卢拍了一张照片,回来在网上查了一下,“兰博基尼。”
小卢是外卖站同事里公认的勤快人,他有时一天跑十二个小时,短的时候十个。比起老吕,他的收入高得多。“虽然买不起兰博基尼,但至少买得起苹果。”他的手里,摆弄着一台“iPhone 11”,花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
但即便是小卢,也有顶不住的时候。
7、8、9、10这几个月,是深圳最热的时候。把外卖送进小区,再跑出来,电瓶车的车座会烫人。“这时候戴着头盔,是最要命的,头发像水洗一样。”为了不太狼狈,小卢把头发剪到了5毫米。
“没有胃口吃饭,只想喝冰水,一瓶冰水一会就温了。”
这让小卢开始怀念富士康的岁月,车间里有充沛的空调,食堂里排队打饭,衣服也会统一洗涤。
在2020年的夏天,小卢回到了富士康。但不是以正式工的身份。
每年的8、9、10月,因为赶苹果订单,富士康会招聘大量的临时工。每个小时有三十元的收入,一个月下来,也有七八千,超过了正式工的工资。
因为有工作经验,小卢没费什么力气,就通过了面试。他干满了三个月,度过了那个难熬的夏天,然后爽爽快快地离了职,回老家休息了半个月,再赴深圳,重新开始专职跑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