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象”——环境史视野下的大象北移( 二 )


“驯化本就是一个共生的过程 , 是动物和人类共同努力的结果”(莱恩·费根:《亲密关系:动物如何塑造人类历史》) 。 驯化后的野象极为忠诚 , 它们任劳任怨 , 表现出非比寻常的亲人类甚至亲社会性 。 象足踩踏农田、象鼻汲水洒地 , 比之耕牛 , 能大大提高耕作效率 。 比之“老虎与人” , 人与象更能成为人类与野生动物关系的上古缩影 。 那时 , 华夏先民和亚洲象 , 都生活在合适的位置 , 并由此铺陈开有机、连续、动态发展的交往历程 。
在雨林中 , 象群会推开高大的乔木 , 开辟林窗 , 寻找合适的食物 。
大象的智商相当于6至8岁的人类孩童 , 它们能精准记住大面积区域内食物和水源的位置 。 它们有着独特的思维能力 , 记忆是它们的地图 , 经验是它们的智慧 。 大象在寻找水源的路上会留下粪便 , 荒野中迷路的人类也会受益 , 他们沿着粪便走 , 就能找到水源 。
大象生性天真 , 极具智慧 , 如藏牙、役鼻、泣子、哀雌等 , 这些习性无不显示出很高的灵性 。 它们与人有交流感应 , 能领悟人的意图 , 也具有知恩图报的意识 。
“有野象为猎人所射 , 来姑前 , 姑为拔箭 , 其后每至斋时 , 即衔莲藕以献姑 。 ”(《抚州临川县井山华姑仙坛碑铭》)“上元中 , 华容县有象入庄家中庭卧 , 其足下有槎 。 人为出之 , 象伏 , 令人骑 。 入深山 , 以鼻掊土 , 得象牙数十 , 以报之 。 ”(《朝野佥载隋唐嘉话》)类似这样以象牙报恩的记载有很多 。 象牙在历代均属珍产 , 与明玑、翠羽、犀角、玳瑁、异香、美木并称 , 很有趣的是 , 大象居然能认识到 , 象牙是人类需要和喜欢的东西 。 大象有将自己的蜕牙埋藏于地的习惯 。 将猎人引至一处 , 之后尽出“所藏之牙” , 这样的情节并不完全是小说家的杜撰 。
古人也认为象具有仁慈宽厚、朴实稳重、忠实正直的品质 。 《太平广记》中记载:“安南有象 , 能默识人之是非曲直 。 其往来山中遇人相争有理者即过;负心者以鼻卷之 , 掷空中数丈 , 以牙接之 , 应时碎矣 , 莫敢竞者 。 ”这就又具有因果报应的思想了 。
森林中的退隐
森林在以农业为主的生产体系中 , 并不被看作是一种宝贵的资源 , 更何况它还暗藏了包括大象在内的伤害人畜、破坏庄稼的野兽 , 所以越来越多的森林变成了耕地 。 先秦以降 , 中原地区的森林因人类活动而逐渐消逝 。 加之连年战乱 , 出现了人与象争夺生存空间的情况 , “猛象出没为患”“暴稻谷及园野”“食民苗稼”“践民田”之类的记载在史料中不绝于缕 , 人类随之进行猎杀 , 冲突周而复始 , 亚洲象的分布区域逐渐缩小 。
大象所处的是更为复杂多样的野生环境 , 的确更有助于揭示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互动与关联 。
据《吕氏春秋》记载:“商人服象 , 为虐于东夷” , 这说明当时黄河流域还生活着众多大象 。 另外 , 河南省的简称“豫”字 , 就是一幅人牵大象的象形画 。 不过按伊懋可考证 , 在周代时 , 大象就已经从河南北部 , 退到了淮河北岸 。 这在很大程度上来自气候变迁的影响 。 在西周时期 , 气候还比较温暖 , 大象在中原地区相当活跃 , 然后气候逐渐趋向寒冷 , 直到两晋时期达到冷期的极值 , 然后开始回暖 , 到唐朝时有个小温期 , 在长安还可以看到橘树 , 之后一直趋冷 , 直到明朝达到了峰值 。
唐代是大象从长江流域消失的一个重要时期 。 从唐人笔记小说中我们看到长江流域有象出没的记载 , 但实际上在隋唐时期 , 象广泛生存的地区 , 已经主要集中在岭南、云南和安南一带了 。
“元嘉六年三月丁亥 , 白象见安成安复”(《宋书·符瑞志中》);“永明十一年 , 白象九头见武昌”(《南齐书·祥瑞志》) , “天监六年春三月庚申 , 陨霜杀草 。 是月 , 有三象入建邺”(《南史·武帝纪上》) 。
宋太祖建隆三年(962年) , 有大象从长江流域的黄阪县(现武汉一带)出发 , 经过长距离的漫游和迁移 , 到达了南阳盆地 , 其间甚至在江北的南阳县过冬 。 宋太祖乾德五年(967年) , 又有大象漫游至京师开封 , 最终被捕获 , 饲养于玉津园中 。 以上两例均发生在宋代农业开发力度加剧的时期 。 当时亚洲象在长江流域已极为罕见 , 游走迹象也并不活跃 , 以至于几个特例便被写入正史 。
明朝万历年间 , 曾经出任云南参政的福建人谢肇淛 , 在记录风物掌故的《五杂俎》中曾写过:“滇人蓄象 , 如中夏畜牛、马然 , 骑以出入 , 装载粮物 , 而性尤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