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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笔墨不笑人情苦,文章无心用处多》陈久平】 我这个人没长进,做了一辈子副职,到了退休时仍然是副职。副职就必须听正职的话,这是党政机关的制度规定的。换言之,副职是正职的助手。正职布置的工作副职必须做好,有一句常言:做好做坏是能力问题,做与不做那就是态度问题了,如果成了态度问题那就严重了。我在这里经历了十任领导,给十任领导当好助手,这能让你不孤独吗?孤独这句话好说,体会起来就不容易了,有环境的孤独,有事业的孤独,还有工作的孤独,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人的孤独。而最孤独的莫过于给领导家写材料。如果把文人服务于有钱人说成文奴的话,而文人服务于领导家写材料那就是十足的材料奴。今天我就想把我当材料奴的故事讲给大家。
一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我坐在办公室里正看着一份文件,准备落实其中的内容。部长推开了门进来了。我急忙站起来给部长让座。部长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我的椅子上。我站在了部长的身边。部长脸上堆起了笑容,开始习惯性地给我布置工作。
部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今天又要劳你费心了,你必须给我把这个材料尽快写好。写得内容我现在对你说,你也知道,我家那老婆在大河公司上班好多年了,一直是个职员,现在大河公司群众对那老经理意见很大,都想把他推下去,只要把那老经理推下去,我老婆就能上经理了,这是百发百中的事。”老部长边说边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沓纸,告诉我这是机关上的人对经理反映的情况,这上面就全了,你慢慢整理去吧。最后他严肃地指示我:“一定要证据确凿,论证充分,有理有据,论点明确,并要确切地用好毛主席语录,这样就好办了。”
部长给我布置了任务,郑重地对我说:“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扩散。”
我心领神会,无话可说。部长走了。走时给我把门紧紧关上。这就是让我闭门造车。我关在我的办公室里,一个人苦思冥想,那时候不和现在一样,有电脑,有网,网上可以抄写东西。那时候就是凭脑子写,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在写之前先要把部长给的那一沓材料细细地阅读完,分解开,归纳好,把条理弄顺。你说这样我当年的工作量有多大。那时候是1970年,我的家还在乡下,在这机关上就我一个人孤独地独来独往。再加上给领导做这种事,还要保密,我只好自己把自己关起来集中精力写。我初步给那老经理整理出十条罪状,一一列出来。再把每一条进行阐述。我在那稿纸上一共写出了十页,这十页也是三千字了,也就应该行了。
部长第二天把我写得草稿拿回去亲自过目,在那眉头上用歪歪斜斜的字批示:“基本把该写得写出来了,就是批得还不深刻,对危害找得不准。”
我今天又该遭殃了,晚上又不能睡,又要加一个夜班了。我心中好苦啊。但是这种苦是不能说的,也没有地方说,只好是哑子吃黄连。
我又进行了大的动作,作了大的修改,用尽浑身解数全力去说危害。我也可以说是挖空心思,词穷言尽了。在这间办公室里尽心尽力四十八个小时了。我无能为力了。我独自思考,我这到底是为了啥?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损人不利已的事情呢?我无奈,因为我是副职。我可以说是机关的材奴。
第三天上班时,我把材料默默地交给部长。部长回到家里和他的老婆又做了修改。他那老婆看了材料倒是很满意。部长很快就把材料底稿送给我。要我刻成腊版印出来,送给常委们。
我独立操作,一笔一画,工工整整把那文章刻在了腊纸上,在那小油印机上印出来。一页一页整理好,装订在一起。我没有送出去,我交给了部长。部长也是打发他那老婆送出去的。
过了一段时间,街上有了传闻,说是大河公司的老经理下台了。我去打问部长。部长说他老婆没有能当上经理。经理是副县长家的小舅子接任了。可是你写得材料起了大作用了,那材料一下就打准了常用委们。可是没有帮上我的事。部长的态度一下了变的得大于失。我愕然了。我孤独在办公室里哭了三天三夜,我到底为了啥?我无助,我无力,我做了事又不敢告人。从此以后部长对我也就冷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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