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梅兰芳最后一出未来得及上演的新戏( 三 )


第五场《酬宴》
凝碧宫大开筵宴,龙女盛装前来拜谢柳毅,并在席前歌舞助兴。宴毕,柳毅就要告辞回家奉母,龙女挽留。
梅先生说:“这场戏原稿搭的架子不错。但是,好象只顾了柳毅热肠侠骨的一面,而没有安上他眷恋龙女的线索。这一问题还真是全剧中的一个重要关键不解决,就会造成两种不好的效果:龙女变成了纯粹的报恩主义者,柳毅成为有义无情的书呆子。话又得说回来,要安上这条线索,并不容易。你想,泾河岸上,柳毅只是仗义传书,谈不到什么爱情。救回龙女,心愿已了,告辞还乡,也是事所当然。剧作者不可能把柳毅久留龙宫来写他的情,只能在《酬宴》里想办法。而且过分描重了柳毅对龙女的爱慕,又跟他的拒婚而去发生抵触。总之,柳毅身上‘情’和‘义’的两条线,是有矛盾的,如何统一?确难下笔。”
经过我们的多次商讨,梅先生主张突出柳毅的“惊艳”,预伏这一笔,给他种下一棵爱苗。他说:“龙宫酬宴席上,出现这样一位容华绝世、仪态万方的仙子,我想,柳毅见了是不会无动于衷的。让他一见龙女就来个‘背躬’叫起来唱,唱词里得有几句赞美龙女丰姿的话,然后龙女在歌舞时唱的‘二六’,敬酒时的念白,种种含情脉脉的表情,都不会落空了。说到这里,就要联系到龙女的扮相。这次我一定要仔细设计一套鲜艳夺目、光彩逼人的新装,和牧羊时凄凉黯淡的样子做一强烈的对比,才能起‘惊艳’的作用。”
 梅先生|梅兰芳最后一出未来得及上演的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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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之《太真外传》
“柳毅宴罢告别的时候,原稿只写钱塘君强留嘉客,而最关心此事的龙女,在旁一言不发,放弃这种有利于抒情的机会,岂不可惜?应该让龙女也委婉相留。如果说这样能给人一种印象,柳毅的暂时不走,多少含有留恋的意思,那末‘惊艳’这条线索,就不能说它没有用处。”
龙女的出场,原稿规定是唱上。梅先生要改为牌子上,念对(两句诗),他说:“牌子上,就显得龙女的气派大,而且和《牧羊》的唱上也不重复。”
龙女席前起舞,梅先生想在手里拿着一种水中产物做他创造这套舞蹈的道具。他还让我选择一支符合龙宫排场的昆曲,作为舞蹈的牌子,这位最理想的龙宫快婿已经暂时留住了,豪爽热情的钱塘君又是个现成媒人,剧情发展至此,就该赶快进行说亲。原稿在下面有一场《梳妆》,内容是描写龙女知道柳毅要走,懒卸铅华。钱塘君自告奋勇,愿当媒人。龙女登时喜形于色,重理新妆,静侯好音。
梅先生说:“这出戏的场子都不小,并且有几个舞蹈场面,我们不能老往里加材料,如果只增不减,将来演出占用的时间过长就成冋题了。《梳妆》写龙女怕听骊歌,当然很合情理,但删掉它影响也不大,因为龙女对柳毅的钟情在《酬宴》里已不止一次地流露出来,不仅钱塘君摸着她的底,全场观众也都会理解。至于如何说亲,可以在柳毅下场以后,由龙母提议招赘,钱塘君慨允做媒。”
后来原作者改为龙宫撤宴时全体下场,单独钱塘君在场上,从他唱的大段“流水”中交代此事。这样处理比我们更简练。钱塘君也是一个主要角色,给他加段唱,添点戏,应该说是很相宜的。
第六场《送别》
钱塘君替龙女做媒,遭到柳毅拒绝。龙宫为柳毅送行,龙女黯然话别。龙君拿岀许多奇珍异宝,请柳毅选取,他概不接受,经龙女劝说,乃向她索赠那叩树的金钗以为纪念。柳毅走后,龙君要将女儿嫁给濯锦江龙君之子,龙女坚不应允,还要赶到人间;寻找她的意中人,父女之间发生冲突。最后,钱塘君同情龙女,慨允再度设法玉成这件好事。
在柳毅先上场时唱的一段“西皮原板”里,用了这样两句:“洞庭君与钱塘盛情可感,最难忘酬宴时舞影蹁跹。”轻轻点出他也有眷恋龙女的意思。跟着,钱塘君与柳毅的一场翻来覆去的争辩,非常激烈,一个坚持正义,不甘屈服;一个热心过头,未免鲁莽。原稿把每个人的特性都写得虎虎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