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合|“游皇城”事考——对元代一个演剧场合的考察( 三 )


对于表演者来说,这是一个盛大的节日,而对于观赏者来说,则更是一个难得的狂欢机会。“各宰辅自办婶子车,凡宝玩珍奇,希罕蕃国之物与夫百禽异兽诸杂办。献赏供奇互相夸耀,于以见京师极天下之壮丽,……各投下分办簇马只孙筵会,倶是小小舍人盛饰以显豪奢。凡两京权势之家,所畜宝玩尽以角富。盖一以奉诏,二以国殷,故内帑所费,动以二三万记。”沿途“都城士女闾阎聚观”,整个大都城为之一空。
至于皇城内,《元史》云“帝及后妃公主于玉德殿门,外搭金脊五殿彩楼而观览焉”,仅一笔带过。其实“游皇城”重在皇城,皇城内各处观众各各不同。据《析津志》云:
入福隆宫绕旋,皇后三宫诸王妃戚畹夫人俱集内廷,垂桂珠帘;外则中贵侍卫。纵瑶池篷岛莫或过之。……由西转东,经眺桥太液池,圣上于仪天左右列立帐房,以金绣文锦疙,捉蛮缬结,束珠翠软,殿望之若云锦绣谷,而御塌置焉。上位临轩,内侍中贵銮仪森列,相国大臣,诸王驸马,以家国礼,列坐下方。……自东华门内,经十一室皇后斡耳朵前,转首清宁殿后,出厚载门外。宫墙内妃嫔媵嫱罟罟皮帽者,又岂三千之数也哉?可谓伟观宫廷,具瞻京国,混一华夷,至此为盛。
游皇城“岁以为常,或有因事而辍,寻复举行。夏六月中,上京亦如之”。关于上都的游皇城,元人杨允孚一首咏上都游皇城诗云:
百戏游城又及时,西方佛子阅宏观。
彩云隐隐旌旗过,翠阁深深玉笛吹。
原诗注云:“每年六月望日,帝师以百戏入内,从西华门入,然后登城设宴,谓之游皇城。”从诗注和诗的内容看,上都游皇城时间在六月十五日,有百戏、旌旗、玉笛等,与大都相似。
另一首元人袁桷所作《皇城曲》云:
岁时相仍作游事,皇城集队喧憧憧。
吹螺击鼓杂部伎,千伏百戏群追从。
宝车瑰奇耀晴日,舞马装辔摇玲珑。
红衣飘裙火山耸,白伞撑空云叶丛。
王官跪酒头叩地,朱轮独坐颜酡烘。
蚩氓聚观汗挥雨,士女簇坐唇摇风。
除“部伎”、“百戏”以及围观“蚩氓”、“士女”与大都同外,还有“宝车”、“舞马”,富有游牧民族的特色,这似乎是上都游皇城所独有的。
另外,先于游皇城,在二月八日举行的是被称为“游皇城之亚”的金牌大佛游城。
先二日,于西镇国寺迎太子游四门,舁高塑像,具仪仗入城。
咸于是日,南北二城行院、社直杂戏毕集,恭迎帝坐金牌与寺之大佛游于城外,极甚华丽。多是江南富商,海内奇珍无不凑集,此亦年例故事。开酒食肆与江南无异,是亦游皇城之亚者也。
可见它与游皇城相似,只是规模较小。其主角“帝座金牌”和“大佛”都来自西镇国寺。此寺颇有来头,在平则门外三里许“乃察必皇后创,盖功德之寺”。察必皇后是世祖忽必烈的正后,裕宗之母。《元史·祭祀志》所谓“太子”或即指裕宗。《析津志》所谓“帝坐”大概指的也是裕宗。元代忽必烈之后诸大汗皆出于裕宗。二月八日的游城,大概是为裕宗祈福。
关于伴随着抬神游行的演剧活动,可惜我们得到的信息并不十分详细,因而只能从一鱗半爪的记载中作一点推测。
在官方祀典中的演剧者称“乐人”,又称“行户”、“散乐”、“行院”;所演的有“杂剧杂戏”,有“百戏”等。关于这些名目繁多的演剧者和演剧活动,《元史》提供了一个最为准确的答案,在谈到教坊司的参加者时,《祭祀志》说:“兴和署掌妓女杂扮队戏一百五十人。祥和署掌杂把戏男女一百五十人。”也就是说,这里所谓的“行户”、“行院”、“散乐”指的是教坊司兴和、祥和两署的“妓女”和“杂把戏男女”;所谓的“杂剧”或“杂戏”其实是“队戏”,而“百戏”就是“杂把戏”。这从《析津志》的记载中也可以得到印证:“仪凤教坊诸乐工戏伎,竭其其巧艺呈献,奉悦天颜。次第而举,队子唱拜,不一而足。”这里所谓的“次第而举,队子唱拜”指的就是各个节目依次上演,其中包括“队子唱拜”。可见,这里的“杂剧”还是在最宽泛的意义上使用。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游行场合,大概没有时间搬演四折一本的杂剧。可惜没有文献指出游皇城时演出的队戏的演出内容或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