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新散文”不是一个流派,而是一个创新,是在我们传统的基础上,寻找新的生长点。只有这样,文学才能进步。回顾我们文学史,一直是这么走过来的。
比如最近苏东坡引起关注,大家喜欢他的词。而最初很多文化人称“词为小道”、小技。还是更看中诗,因为诗可言志载道。而“词”就是游戏遣兴一个轻薄短小、不那么重要的一个文体。但苏东坡用自己的创作,把词推向了一个高峰。到了宋代中期以后,词完全可以和诗并驾齐驱,甚至成为一个更主要的文学体裁。
“新散文“这二十多年的发展,它的辉煌成就,完全可以跟小说的成就并驾齐驱。
用现代人的立场写故宫
张英:在你的故宫写作中,很多文章是跨文体、互文式的写作,涉及不同领域,是不同学科的融合,我称之为“有框架的集成式写作”,你是怎么形成这样一种风格的?
祝勇:这与视野和知识结构不断扩大有很大关系。“新散文”是一个开放性的文体,优势在于能接纳不同文体。我今天的写作与早期文化大散文的区别,就在于综合性增加了,呈现出跨文体写作的特点。因为题材越来越宏大,单纯的散文就有点放不进去了。
我的书确实不好分类,尤其是到书店。是归文学类,还是归历史类,还是文物类?书店也搞不清,评奖时也不好分类。但我觉得这是别人的事,我还是充分张扬我写作的个性,去表达好,才是特别重要的。我的作品都有非虚构的色彩,说它是非虚构也行,说是散文也行。
我在一些描述大历史的题材中,很关注普通人,尽量去照顾他们。比如《最后的皇朝》,写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的那一年,也是清王朝的最后一年。帝王将相应该是主角,但我在这个作品里,还写了很多北京普通市民,有名有姓,不是虚构的,是真实存在的。我找到他们的史料,看看他们的人生经历,想在大的历史转变进程中,看普通人的命运是什么,我觉得这更值得我们去关注。
包括我写《故宫六百年》,一想到故宫600年,大家自然会想到明清两代的帝王,注意力都在帝王权力、后妃争斗这个上面,另外还有一些奸臣、忠臣的传奇。但是故宫这600年时空当中活动的这些人物,不仅仅只是帝王、后妃、奸臣等,还有很多普通人,比如宫女、太监。
过去一说太监,就想到魏忠贤、李莲英,是特别负面的形象。其实太监也是集权制度、封建制度的受害者。故宫这么大,没有太监是不行的,因太监这个阶层的存在,保证了600年紫禁城各种事情的运营。但他们平时又是看不见的,因为人们看见的永远是皇帝、太后、后妃等,但太监也是特别重要的一个主体,他们也是需要关的。他们也在某方面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有的是从正面,有的是从负面。
我故宫写作很重要的不同点和出发点,不是看了一些史料,用比较美的语言复述一遍,不是那样。而是,必须用一个现代人的立场,和一个新的视角去看这段历史。
张英:清帝退位后,大批太监没有地方可去,被集体安置在北京西边的寺院里,扎伙过日子。
祝勇:是的,太监离开宫廷后,他们没有谋生技能,没有地方要他们,然后他们也不知道往何处去。他们后来被集中收留在寺庙里,哭声连片啊,可以说他们是历史的牺牲者。他们并不在中华民国政府的清室优待名单中,是多余的人,就是历史不再需要他们了,也没有地方安置他们,就是被遗忘者。
故宫的神秘悠远无处不在
张英:读者会很感兴趣,在故宫工作你有多少机会去库房看平时很少展出的器物?
祝勇:我去库房的机会不多,因为有严格的制度,能用图片解决的,尽可能看电子版。实在是工作有需要,经过审批手续,也可以去看原件。但我们部门的研究更倾向于档案史料,接触原物少一些。其他部门,像书画部,要训练对材质的判断,可能接触原物的比较多一些。
张英:几年前,你在“腾讯大家”开专栏“故宫的隐秘角落”,后来你在采访中说,故宫像藏地那么悠远和神秘。故宫神秘在哪里?你喜欢它的哪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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