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变学渣」和「学渣变学霸」分别是种咋样的体验( 五 )


此时我才发现,原来一切所谓的热诚和乐观,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只需一次打击,就会引发连锁的链式反应,然后将你所有的幸福摧毁。

厄运在那一天降临——如果你细心,就会发现那和前一年同桌的分离是同一个日期。
10月19日那天晚上,她的闺蜜在QQ上找到我,想让我帮忙办一件事。
——你帮我办这件事,我就告诉你她喜欢谁。
——我可以帮你办,但不要告诉我他是谁!我不想知道!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XXX。
那个小受!——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肯定啦!然后我找了她另一个闺蜜核实。
——是啊,当初我就说要把她喜欢的人告诉你,你肯定又惊讶又生气。然后我就知道,她先喜欢了那位男神一个星期,
然后转去喜欢那位受,一直到现在。



那个开始的时间,就是那个草长莺飞,雾气蒸腾,青春萌动的时代,那个所有人都无忧无虑,那位正能量少女找我同桌,我开始真正喜欢她,她开始喜欢我的好基友的时代。

天塌下来了。
那是我有生以来所遭到的最强的刺激。

当时的我正处于满脑子都是幸福,满脑子都是她的状态,我的人生最高目标就是追到她,然后开始一段共同最美的初恋。我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个目标,为了那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希望。我才是正经追她的人,所有的故事只应该在我们两人之间发生。

现在你告诉我这个。

那一瞬间,思维好像被格式化了,成了比周围的黑夜还黑还冷的黑洞。本来青春热血的朝阳少年变成了寒夜孤星下充满恐惧的孩子,那样可怜兮兮,那样茫然无助。

一夜之内,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僵尸一般躺在床上,无数充斥着恐惧,懊悔,嫉恨,惆怅,绝望的巨量信息在那个夜晚涌入在我的脑海,闪电般肆无忌惮地流转,肆无忌惮地冲撞。
当然,整个夜里都睡不着觉。所有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辗转反侧,浑身抽搐。事实证明,我对这种改变的接受能力极差,我知道我完了。

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在暗恋他,他也在暗恋她,并且互相不知道。

在两年的春夏秋冬里,在无数个窗明几净的教室中度过的日子里,在我和她同桌,然后分开,只能看到她绝美的侧影和刘海上的银线时,他都在暗恋着她,她也都在暗恋着他。他们互相猜疑,互相试探,却始终不知道对方的心。

开学后,他一面在空间里对我冷嘲热讽,一面又三天两头急不可耐地问我:
——你和她过得怎么样?
——你们在一起搞了没有?
——她一定喜欢的是你。

我说我们过得还不错后,他又变得有点惆怅。

有时,他又会突然焦急地求我:
——我这辈子从来没求过人,但真的求求你,如果她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一定要尽快告诉我!一定!
虽然有点幼稚,但我相信他是出自真心的。他或许还被蒙在鼓里在忍受不必要的痛苦吧,这是多么戏剧性的情节。

我不知道那种是惋惜,还是痛恨,还是什么。那种感情以我的文字能力完全无法驾驭。只差一步啊,他们只差一层窗户纸。他们互相喜欢!互相喜欢!那么久!互相试探!竟然还互相不知道!多么浪漫狗血的桥段!

实在无法接受这么大的变化,这种从主角变成配角的变化。甚至整个剧情变得不关我事了,甚至我变成了阻挡在他们之间奸邪猥琐的大反派,变成了祝英台最讨厌的马文才。所有的美好回忆,蒸腾的雾气,湖边细雨,林中漫步,彤管有炜,蒹葭苍苍,都是你的一厢情愿,都无关紧要了,都随着这个大反派的身份变得无关紧要了。没有人会关心配角怎么想,只有主角的浪漫才是浪漫。那些象征着唯美的意象就这样被强行贴上了罪恶的标签。
你是他的基友,你应该在心里大度地祝福他们啊。

不知道是愤怒,懊恼,嫉恨,自卑还是什么感情。我没伟大,没理想化到那种程度,我到现在仍然相信那时我的感受是一个15岁的青春期男生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况且还有这样的情节——在本来最幸福的时期,突然宣布埋葬你所有的希望,热血和尊严,然后在你坚守了多年梦想后,突然告诉你:男二号,认输吧,这里没你事了,滚去洗洗睡吧。
所以我才会产生那样的感觉。感觉,是不应太讲道理的。
如果有人要指望我马上大度地放弃,然后祝福他们,不这样做就在道德上指责我,说你不应该有这种感觉。我一定会用站着说话不腰疼来回敬他。
毕竟,金岳霖只有一个,普通人却有千千万万。

天亮了。

你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你还处于学业和感情的上升期,没事的,他们那些只不过是陈年旧梦而已。你才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忍住这些伤痛吧,去打出你的一片天地。

然后我刷了一中午化学。我最后的奖赏是,第二天的化学测验得了全班第一。
是的,这是最后的繁荣了。

如果当时我领悟了那句真理的话,完全不至于这样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句话还会在实践中无数次证明它本身的正确性,所以你还会看到这句话很多次。这句话就是:价格回归价值是迟早的事。短暂的表现好比价格,长远的本质好比价值。比如说,一个学霸下一次的成绩并不好预测,毕竟他也有考砸的可能。但你并不能因为他考差一次就否定他,如果他真是学霸的话,考十次他的平均成绩肯定差不了。这就好比抛几次硬币,正面朝上的概率往往不是0.5,甚至相差甚远,但如果抛一万次,你会发现这个概率越来越趋近0.5。因为0.5是它的本质。再比如说,一个开始努力的人未必下次考试就进步,甚至退步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下次考试的成绩被太多的因素所影响: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可能让他少5分,考前喝水上厕所可能让他多3分……但如果他坚持努力下去,几个月后成绩的提升是必然的。这就好比布朗运动中的微粒,它的运动轨迹受无数的因素影响,而给它一个向前的恒力,短时间内并不一定向前,被撞向后也不奇怪,但时间一久,它一定会有向前的位移。因为这个恒力会凭着其持久性从纷繁的干扰中脱颖而出,然后将它推向前方——它应有的归宿。是的,这个恒力也是其本质的一部分。在不同的情形和范畴下,这句话还有许多变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太多的人,包括那时的我,都总是把注意力放在表象上,而不关心内在本质。我们关心分数排名,却很少关心自己的实力,殊不知无论这次成绩如何,你下一次的成绩概率还是符合以你的水平为均值的正态分布;我们关心心上人对自己的态度,却很少关心自己是否和她相配,殊不知如果你们不相配,就算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也迟早要分手;
我们总因为几条负面新闻就哀叹人心不古一代不如一代,殊不知历史总是螺旋前进的,再奇异的现象也抵挡不了内在规律;愚蠢啊。所以,我把第四条建议提前到这里: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提升价值上,不要让表面现象分散自己的精力。(这只是我从几件事中总结出来的规律,肤浅的很,贻笑大方了。如有错误,还望斧正。)如果我那时知道这个道理,我就可以完美预测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就不会那么浮躁了。可惜的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当时的我还处于刚刚百废俱兴的状态。这次打击虽大,却终究只是一时的,我的积累仍然足以抵挡。然而上升的趋势最终还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斩断,然后堕入万劫不复。那天的事仅仅是一个开始。我以为这次打击随着自己的重新振作已经过去了,但并没有。事实上,它将像追魂索命一样缠绕我整个高中三年。症状是这样的。或者是在上课时,或者是吃饭时,或者甚至是睡梦中,有时突然想起了关于她的事,一瞬间心就沉了下去,然后各种惆怅,追悔,耻辱扑面而来,然后就是万念俱灰,撕心裂肺的痛。至少有半个小时缓不过来。上课中,我会完全听不进去;吃饭时,我会马上没了胃口;睡梦中,我会立即惊醒。
很多本来就快忘记的陈年旧事就是这么被我重新记起来的。从这些事情当中,我每次都能探索到新的痛点——
想起她初一时和那个小受同桌的场景,她帮他抄笔记,辅导他学习,看回所有人都还稚嫩时的照片,窗明几净的教室,透窗的阳光……他们就这样种下了互相暗恋的种子,这段美好的回忆只属于他们……痛半个小时,然后拼命证明这其实没什么,他们其实幼稚得很。
想起那个小受——其实他并非完全受,有时他会带有一种少年漫的热血,后来我知道这种受那叫傲娇受,后来我知道腐女喜欢上傲娇受简直天经地义。虽然是受,但他有时也会对她产生一种男子汉式的保护欲,说一些类似“欺负她,我不允许。”之类的话。
他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多么明显的主角情节啊。英雄迟早要抱得美人归,然后我只能充当痛苦而无济于事的男二号……痛半个小时,然后拼命证明这其实没什么,他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每一次想开的时候都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了,然而每一次都没有。
这就像一个研究不完的课题:你永远可以找到新的问题,有时已经被解决的问题还要死灰复燃,因为你又重新觉得这太悲惨。有时新的外界打击到来,你就又要瘫痪好一阵子。我似乎有一种思维习惯:一样复杂的事物只要被开了个口子,我就一定要研究下去,所以在接下来长达两年的漫长时间里,无数的精力还要被投入到这个无底洞中。所千辛万苦得到的,无非就是虚幻的阿Q式精神胜利。事情还是像前文中的渡江战役一样。只不过,这次我扮演的是国军。

记得《人间正道是沧桑》中,负责将财产转移到台湾的杨立仁对着国民党中央银行的金库流泪,感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但是,这么多钱,也拯救不了一个国家。”

我还有高一上学期,高一下学期,高二上学期,高二下学期,高三上学期,高三下学期,还有寒暑假,我还有母亲,还有学校的心理咨询师,还有和她并不差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窗户纸并未捅破……
这些优势,能缓冲掉这个冲击吗?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逐个抵挡不住,然后支离破碎?

写这一段让我考虑了好久,因为我不知道把这一段经历放在哪。这是一个贯穿整个高中三年的灾难,因为这个现象,我漏掉了数不清的课,作业上一溃千里,无数个夜晚无法入睡。那种在几百个日日夜夜里都无法好好生活,所有的事情都被耽搁——为了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而耽搁,好似拥有最大的自由,却眼睁睁看着机会一点点丧失的感觉,仅用一段写出来,还是有太大的失真。

时间可以浪费在吃喝玩乐上,可以浪费在无聊发呆上,但你有见过浪费在承受痛苦上的吗?那是最可怕的了。

------------------------------------------------------------------
当时的思路是这样的:解决感情问题——研究自控方法和学习方法——好好学习——成功逆袭。
别逗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道理:命运不会给你一个什么都不做而去喘息的机会。当时班里有三个特爱八卦的人,一男两女。说八卦其实是抬举他们:他们会在班里到处找人攻击,或是聚在一起大声嘲笑某同学抠鼻的动作,或是聚在一起大声为班里的人找各种指标排号。他们喜欢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干这种事,据说他们的笑声整层楼都听得见,没人喜欢他们,但也没人敢反抗,也没老师管。因为他们有三个人,而且都是前几名,学习习惯特别好。其中的一位还在学习方法分享会上说这是他们的“减压秘诀”。十一月份的某天,三个人中的一位女生聪明得很,看出我有心事,然后就聊了起来,越聊越深。然后,我就干出了第二件大蠢事。我发现她比较善解人意,善于开导别人。于是就真把她当知心姐姐了,和盘托出,像祥林嫂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哀叹,然后说这是秘密千万不要说出去。接受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女生喜欢富二代很正常你只要努力提升自己就好。总之就是听了一堆废话。殊不知,没有人会在乎祥林嫂的感受。
于是,过不了多久,他们的中午话题中,尖锐笑声的针对者就变成了我。而且,还是在我在场的时候。尤其是那个娘娘腔的奶油小生,用那种三姑六婆们最爱用的市侩语气——
别努力了,你成绩这么烂,再努力也是注定这辈子追不到她的!喂,你们初中是什么学校?什么?XX学校?!没听过,你看看你学习那么差,那肯定是个垃圾学校!你要去XX社搞活动?不要去了,你一去她肯定,哎呀,避而远之!别想去化学竞赛(其实我根本没打算去),你要去,总之肯定比某学霸差!
于是,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那些原话我都忘了,不过大概就是这些意思,语言比这恶毒十倍。我不习惯让尖酸刻薄的话从我嘴中说出。就算打字也不行。每个中午就成了我的批斗会例行时间,我根本不敢回教室——三个人围着一个人,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才能更残忍地伤害他。可惜我不敢反抗,因为怕他们什么事请都做得出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现象并没有出现在我身上,每一句话还是能给我最无法忍受的伤痛。用最大的恶意伤害你心里最柔弱的部位。伤口上撒盐,让你痛彻心扉。

不过偶尔他们会对你好一些,拉你一起参加某活动,对你夸奖几句,也会说哎呀其实我们一直改不掉八卦的毛病。于是我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就不争气地发作了,后来他们再怎么猖狂,我也是无休止地退让,然后回家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