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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头出土的“超级国宝”绿松石龙型器
上书房:您在书中梳理出几个阶段,二里头至西周时代——“大都无城”是主流,春秋战国时代——防御性城郭兴于乱世,秦至东汉时代——开启“大都无城”的新阶段,此后还有“后大都无城时代”。
许宏:从二里头都邑开始,到安阳殷墟,再到整个西周时期的三大都邑丰镐、周原和洛邑,统统都是“大都无城”的状态。很有可能《逸周书·作雒解》中所谓“郛方七十里,南系于洛水,北因于郏山”的“郛”并非指城郭,而是周围的自然山川,贯彻的是因形就势、师法自然的营国策略。经过春秋战国时期的战乱纷争,一时筑城以自保,但到了秦咸阳、西汉长安和东汉洛阳,早期帝国之都又是大都无城,形成庞大的首都圈,彰显出巍巍帝都的宏大气势。而从三国时期曹魏的邺城和洛阳城开始,一直到明清北京城,就都是城郭齐备了,此外还有纵贯整个都城的大中轴线和严格意义上的里坊制度,这是“后大都无城时代”的特质,与此前“大都无城”的格局形成鲜明对比。
整个中国古代都城史可以依城郭形态的不同划分为两个大的阶段——实用性城郭阶段和礼仪性城郭阶段,由此,可以揭示中国早期都城发展史上的几个重要现象。其一,自二里头至曹魏都城前近两千年的时间里,“宫城+郭区”而非“宫城+郭城”的布局,是都城空间构造的主流,这一现象可以概括为“大都无城”。这与广域王权国家强盛的国势及军事、外交优势有一定关联,也因为这类“移民城市”居民成分复杂化,甚至受当时“天下”“宇内”等思想影响;其二,只有二里岗时代和春秋战国两个时期为城郭布局的兴盛期,两者都有特殊的历史背景,共性是军事局势的高度紧张;其三,战国时期城郭并立的布局,是社会矛盾尖锐、列国对峙兼并这一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并非像以往认为的那样,属于一脉相承的中国古代都城史上一个承前启后的环节;其四,处于都城发展史早期阶段的防御性城郭的实用性,导致城郭的有无取决于政治、军事、地理等诸多因素,“大都无城”的聚落形态应即这一历史背景的产物;而后起的、带有贯穿全城的大中轴线的礼仪性城郭,因同时具有权力层级的象征意义,才开启了汉代以后城、郭兼备的都城发展的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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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岗时代的郑州城有个半圆形“外郭城”
上书房:再往后的“新大都无城时代”,似乎距离我们更近、更具有研究借鉴的价值。
许宏:是的,北京城成了一个新的“大都无城”,上海也从清代的小城圈到现在变成了完全的“大都无城”———国际化大都城。很多时候,我们研究的对象离我们并不远。从这个意义上讲,城墙的或有或无伴随着整个城市演变的过程,“大都无城”是其中一个波澜壮阔的重要组成部分,现在整个世界又变成了一个新的大都无城时代,这有利于我们考虑城市的本质问题。
“师法自然”营城理念有智慧汲取古代智慧,能让当代城市打开天际线,实现“望得见山、看得见水”的美好愿景
上书房:无论是中国早期城邑的起源,还是“大都无城”时代的城市选址和营建,都在自然山水、人文环境等方面体现了古人的独特思想和智慧。
许宏:从考古发现看,新石器时代的城邑都是因地制宜、师法自然的产物。江南水乡水网密布,多见“水城”,这类城邑以壕为主、城壕并重,开挖很深很宽的壕便于行船和行洪防水,多见水门,但这类城大多不能防人,可以看作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作品。水城的典范是长江下游的浙江杭州良渚古城,古城内外河道纵横,构成发达的水路交通体系与临水而居的居住模式。此外,众多水门、陆门等缺口的存在,似乎暗寓城墙的区隔功能远远大于防御功能,各个方向的城墙上几乎都能看到可能是宗教祭祀中心的莫角山土台,城墙又可能兼具“观礼台”作用,与中原等区域城址相比极为特殊。
中原左近的黄土地带盛行夯土筑城,这里最早发明了版筑技术,建造“土城”。仰韶时代后期至龙山时代各地城邑大量出现,恰值已产生严重的贫富分化和社会分化、征服与掠夺性战争频起的新石器时代晚期至末期,城防设施多是战争冲突和社会分化的产物。比如嵩山东南的豫中地区,共发现超过300处龙山文化遗址,其中错落分布着超过20处大中型聚落,应是各小区域的中心聚落。这些中心聚落中又有6处是垣壕聚落或环壕聚落,所有中心聚落都位于河流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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