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近芳先生的“口述实录” 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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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瑶卿引荐拜梅兰芳
【 杜近芳先生的“口述实录”】谈起我拜梅兰芳先生为师，还有个小插曲，现在想来挺可乐的。就在我随李少春的起社去上海演出之前，一天，师父王瑶卿先生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笑宝，你这次去上海拜畹华，我给你写好信了。”我一听，懵了。我问：“师父，您这是不要我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师父看我这样，赶紧说：“傻孩子，学梅派可不容易。让你去跟畹华学梅派戏，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你要珍惜这机会。”我这才明白过来，对师父说：“那您得给我写一个保证！”师父呵呵一乐，说：“我这一辈子，都是别人给我写，我给你写什么保证啊？”我说：“就是我拜了梅先生之后，您还教我，就这一句话。您那上头就写：笑宝拜了畹华后，我还教她。”师父没好气地说：“你哪儿来那么多词儿啊？我教你成不成？”我不依不饶，说：“不行，口说无凭。”我这句话把师父说得半气半乐，一口茶水“扑哧”一声喷地上了。他说：“你把我给气乐了。我这一辈子都是人家给我‘写字’。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让我给你‘写字’？”师父嘴上说不写，其实是佯怒。他比较疼爱我，最后还是给我写了。
杜近芳这个名字是梅先生的意思
梅先生对我是格外地关心和疼爱，在他众多的弟子中是比较特殊的。
比如我的名字。很多人对我的名字很好奇，实际上，“杜近芳”这个名字是梅先生的意思。当时，我还没有“解放”，还是杜菊初家唱戏赚钱的工具。有一天，杜菊初和他太太没出去打牌，我听到他们在八扇屏后面说话。原来，梅先生告诉杜丽云说，给我起名字的时候，要取“靠近”之意。也就是说，我的名字中要有靠近他的意思。杜丽云把这话告诉了杜菊初。杜菊初听后说：“好嘛，不是进去的‘进’，而是靠近的‘近’，那就叫‘近芳’吧。这社会是要变的，我做的那些个买卖，现在都让出去了。叫‘近芳’这名字，唱旦角响堂。将来，指着这俩孩子唱戏，这样更能赚钱多好。以后再找着合适的人，就把她们卖了，捞一笔钱，够养老的了。”我当时听到这些话，既感到梅先生对我好，同时又对杜菊初的打算感到恐惧和愤怒，心里暗暗想着，不能毁了自己，让他们得逞。我要逃命。我要保护自己，和他们斗争。我没有别人可以说知心话，但是，我和大姐杜丽云特别好，我就跟她商量办法：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投奔革命。后来，我也是这么做的，而梅先生也帮了大忙。这是后话了。
梅先生给我上的第一堂课是讲《易经》
梅先生对我的特殊，还体现在他教我的第一堂课上。我拜完师以后梅先生给我上的第一堂课，竟然和王先生教我的第一课是同样内容——《易经》。梅先生把我叫到桌前，拿出毛笔，在纸上画了两个圆形图案，一个是太极阴阳鱼，另一个是外圆内方的铜钱形状的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梅先生用意何在。梅先生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光会唱戏是不行的，要多懂得一些人生的道理，要学习如何为人处世。”梅先生边说，边指着太极阴阳鱼的图形：“这叫‘八卦推背图’。你将来遇到一些重要的或是犯难的事情，就想这个推背图，从这个里面找答案，遇事权衡利弊。这叫‘进之有数，退之有路’。”梅先生又指着另一个图形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像一个铜钱。”“将来不管什么时候，你可千万别钻这眼儿里。要是陷到这眼儿里头，你就出不来了，救都救不出来。”我又明白，又有点不太明白地点点头：“师父，王大爷也教过我《易经》。”梅先生说：“那你应当会啊。”我说：“我学得不深不透，还不会用。”梅先生嘱咐我要记住这两条，自己多琢磨些道理，对戏、做人都有好处。所以，梅先生对我的教导是从做人开始的。他跟我谈艺术的时候，也会告诉我做人的道理。
我这一生在唱戏上是个幸运儿
我觉得，我这一生，在唱戏上是个幸运儿，从小就得到很多老前辈和名师的垂教、严教。
中国京剧院成立后，我在一团工作。我那时候很年轻，水平很有限，和我搭档的却是像叶盛兰先生、袁世海先生这样已经享誉大名的大家。如果说他们在台上的功力是一万度，那我就得努力达到一万度，不然，在舞台上打不出火花。当时，我的年纪比较小，同团的多半是比我年纪大、有经验的成熟演员。我同他们一块儿合作，得到了很多成长。比如，叶盛兰先生是一团团长、著名小生演员，他很培养我，很多戏都是我们的生旦对儿戏。可以说，他在台下提点我，在台上带着我演。我呢，由于是行里出身，从小学戏，后来在王家学习，然后搭班唱戏，虽然年岁不大，但学的、演的、看的比较多，爱琢磨，爱挑刺儿。所以，叶盛兰团长总爱听听我的意见，问问我的看法。我呢，也总是实话实说，谈出我的看法。当时，中国京剧院艺术创作的氛围非常好，非常有利于我们青年演员的学习、成长。当时，院里有扫盲班。我说，我目不识丁，应当念书去。这样，我就一边识字上扫盲班，一边参加一团的演出。刚进团的时候，一个月挣28块钱，我没觉得钱少。我没有一天是闲着的，除了演戏，还抓紧机会看戏。我就在后台找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看中国京剧院的好戏，一门心思，抓紧机会多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