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梳妆薄薄衣,旧欢前事入颦眉:清代“轻薄男邂逅误身案”杂谈

清代,有位生员苏桂,字仲芬,修完学业赴京,在王御史府中做教书先生。王家靠近梁家园,属于外城,地方十分荒凉偏僻。王御史担忧门户狭窄拥挤,且与集市与邻,欲另觅数间房子,让家中子弟专心学习。恰好坊间有座空宅,正锁门求卖,相隔仅一街。王御史喜其相距咫尺,故以百两银子购得,然后再花数十两银子,辟荒除秽,粉墙糊窗,宅院因此焕然一新。很快,王御史安排仲芬和一仆一僮移居其中,王家子弟每日朝来晚走,随老师念书,宾主双方非常方便。有人路过,自称这是凶宅,仲芬微微一笑,不以为然:“我这人素不信怪,怪从何作起?莫要多言,徒扰人心。”不久,怪事渐起。
某日,薄暮时分,仆人从集市打酒回来,遇一老妇,双目血红噙泪,从厨房走出,顾盼之间,已消失形迹。又一日,仆人瞥见一老翁,头戴软檐白毡帽,独立庭中,负手观月,身高不到三尺。仆人大声喝叱,老翁随即不见。书童偶尔也曾遇到,惟独仲芬从无目睹,所以他越发认为怪事纯属荒谬无稽之谈。时逢乡试,仲芬带仆人到国子监应考,因考期约需三四天,故仅留书僮守宅。正当七月,酷暑未消,书僮支起门板作为床榻,对门高眠。半夜时分,梦回初醒,他忽闻庭中有女人笑语声,不禁毛发竖立,蜷缩被内,唯露一耳在外,以窥动静。只可惜被门板阻隔,听得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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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闻数语,倒颇为清晰,其言如是:“酒已热熟,不想今晚还要伺候你这丫头,以致让老爷子深夜跑一趟买酒。刚才我与十一妹解手时,她张嘴喘着粗气,屁股撅得比头高(尻高于首),我询问缘故,始知她为你到集市买鸡蛋,被杀回家的恶狗追逐,因此弄得狼狈不堪。十一妹非但不生气,反而可劲傻笑。”其人转而憨笑不止,“我家阿连深感不平,定要同丫头理论理论。”随后响起一阵群笑声。复闻一女子笑骂道:“淫婢子莫要太轻狂了,明日王家两位翰林前来,你若还敢如此喋喋不休,我等定当凑钱给你!”旋而有人应答,声音清锐如燕语,模糊不能分辨。直到五更,院内方才安静下来。
书童瑟瑟发抖,汗流遍体,一夜不寐,次日逢人就说。王家子弟皆是年少好事之徒,闻讯后向王御史谎称道:“苏先生入城时,因馆中仅余书童,曾嘱咐我们兄弟暂且搬到新宅住宿,以防不测,所以前来请示父亲。”王御史慨然应允。两位公子大喜,裹衣束被,很快整理行装赶到新宅。当晚饮至半夜,两人才姗姗就寝,和衣假寐,然而直到天亮,一无所闻。次晚也是毫无动静。两日后,仲芬考完出城,两公子搬回家中,由此亦认为所谓怪事实属荒诞,常一起嘲讽讥笑,后仆人书童再次谈起,他们始终不信。又过两日,仲芬夜间苦热,起身坐于榻上,恍惚间隔着窗纱瞧见一人漫步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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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初以为是书童没睡,不曾在意,不久那人缓步阶前,徘徊月下,好像头戴假发。仲芬如蜜蜂一般贴到窗上,悄悄窥视,原是一位女子,着轻纱衣,穿厚底鞋,婀娜多姿,足已摄人魂魄,她继而侧身回睇,则更倾绝人间。仲芬目眩神迷,心猿意马,不能自已,女子忽然瞥窗笑道:“何处书呆子,刚抛开草料盘子,就来偷窥人家闺秀?”仲芬应声道:“蜂蝶倘无花香勾引,又如何轻薄放荡呢?听说你搅扰我的仆人书童很久了,如今既被我碰上,何不入室,一示芳容,则书呆子虽死无憾。”女子不答,只是嗤嗤笑之以鼻,徐徐步入。仲芬见她秋波流转,目光明慧,娇媚可怜,自忖西施 南威 (春秋时期晋国美女),亦不过如此。
仲芬作揖请她安坐榻上,然后调冰水,剖沈瓜。女子身穿藕色罗衫,如薄雾笼花,玉肌依稀可见。碧纱裙下,粉光灼灼,仲芬挑灯细视,原是对方赤脚穿着一双红鞋。他挑逗道:“古有赤脚丫头,莫非你也是和她一样的人物?”女子启齿一笑:“履上足如雪,不著鸦头袜。古代美人未缠足时,她们的脚都不如我的好看,只是你没见过罢了。”仲芬轻佻地捉起她的一只脚仔细熟视,脚背丰满漂亮,脚底细腻平整,脚趾紧拢如剑,脚长仅六寸,且有异香扑鼻而来。仲芬顿时内心大动,突然直前拥抱,女子也不拒绝,半推半就,两人“遂相狎昵,尽夕绸缪”。次晨直到鸡鸣,她才起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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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女子无夜不至,自称姓花,祖上陇西,迁来京师已历两代,新宅后的梁家园,本系她家故居,因与仲芬有缘,所以主动贴近(故相就耳)。仲芬正色道:“我们之间的邂逅诚非偶然。只是圣人之道,讲究兼爱为怀,故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我早就洞明此理,姑娘是狐还是鬼?请不要欺骗,实言相告。”女子笑道:“奴家本是仙女,你奈何疑为狐鬼?”仲芬摆手道:“不然。吾闻《仙书》有言‘不死者不食而神往’,你饮食如常,且不戒荤酒,仙子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