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个朋友吧』新冠治愈者自述:请不要歧视我们( 四 )


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八天 , 我的核酸检测结果是阴性 , 症状也缓解了 , 我换到了普通隔离病房 。
我的一些朋友就没有我这么幸运 , 我所知道的和我同在摄影爱好群的就走了五个 。 1月19日他们一行八个人到江滩户外拍照写生 , 拍完后一起吃了饭 , 然后陆续发病了 。 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一个摄影爱好者 , 今年才58岁 , 身体很好 , 他比我晚五天住进医院 , 拖到重症了才住进汉口医院 。 有一天我收到他的信息 , 他微信语音跟我说:“哥 , 我感觉快不行了 。 ”第二天 , 有人告诉我 , 他死了 。 他身体比我还壮实 , 如果早几天住进医院 , 可能能挽救回来 。 去年我和他一起去南疆旅游摄影写生 , 欢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 今年我们约了一起去海南摄影 , 但他不在了 。
治愈只是煎熬的开始住院期间 , 我做的后四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 , 肺部吸收了 , 经过医院专家组综合审核 , 2月14日 , 我治愈出院了 。 我原来以为治好了病 , 生活可以回归正常了 , 没有想到后面还有漫长的被“隔离”的生活 。
这个新发传染病 , 人们还没有完全认识清楚 , 医生对很多问题还未有科学定论 , 大家对这个病还是恐慌 , 我自己也恐慌 。 首先不知道是否会有终生后遗症 。 我1.72高的个子 , 生病前体重将近160斤 , 现在130斤 , 体重降下来30斤 , 吃东西补 , 体重也上不去 , 腿瘦得两根细棍子 。 呼吸不顺畅 , 胸口总是隐隐作疼 , 动作幅度大一点 , 气就会有点提不上来 , 气管和喉咙这个地方感觉被东西堵住了 。 晚上睡觉不踏实 , 容易被憋气憋醒 , 很难深度睡眠 。 我和其他病友交流 , 不少人反映有这个问题 , 一个治愈的患者说 , 走路走快了就喘气 , 要站住休息下才能继续走路 。 我准备吃中药调理顺气 。
身体上的后遗症还不是最恐怖的 , 最大的是心理问题和社会问题 。 近来媒体陆续报道有治愈者复阳的问题 , 尽管复阳患者的比例很低 , 但我还是很害怕 , 担心自己的病情是不是会反复 , 会不会传染给家人 。 还有人说 , 这个病可能会像乙肝一样 , 终身携带 , 尽管科学家否定了这个消息 , 但大众还是很恐惧 。
我回到家后很小心 , 我老伴有呼吸道的老毛病 , 身体底子弱 , 千万不能传染她 。 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了 , 中间又去隔离酒店集中隔离了14天 , 其他在家时间 , 我每天除了吃饭就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卧室里 , 在家也是戴着口罩和手套 , 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人独自吃 , 上完洗手间 , 我会用84消毒 , 还有我摸过的门把手等地方我都会自己消毒 。 从生病开始 , 我就不让女儿回家 。
这个病很考验人性 , 它把人们分开 , 即使是我的亲兄弟姐妹对我也是有戒备的 。 我的亲兄弟叮嘱我 , “你不要出去走动了 , 你的病还可能复发的 。 ”他们本意是关心我 , 但我听了还是有想法 。 最让我难过的是我的亲妹妹 , 妹妹比我小很多 , 往常我最疼爱她 , 两家走动得很多 , 有好吃的我总惦记着她 。 但是自从我生病 , 她没有问候过我一次 , 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 只跟我老伴通过一两个电话 。 在我病重的时候 , 我老伴给她电话 , 哭着告诉她哥哥快不行了 。 我小妹妹立即说:“不要跟我说这个 , 不要说这个 。 ”把电话挂了 。 她可能觉得这是一个很晦气的事 , 这个伤了我的心 。
亲兄弟姐妹尚且如此 , 外人对我们这类病人更是有偏见 。 尽管我们已经治愈了 , 但别人依然看我像看到病毒一样避而远之 。 我原来是一个爱热闹的人 , 退休十年 , 生活安排得满满的 , 我参加了武汉最大的一个户外群体 , 里面有摄影群、游泳群、骑行群、户外登山群 。 我生性乐观开朗 , 什么都玩 , 有很多朋友 。 那些微信群现在都冷清了 , 我曾经给朋友们发过微信 , 转一些预防新冠病毒的科普帖子 , 没有人回复 。 但武汉有个治愈的人复阳后死亡的消息报道出来 , 不少人都把这个帖子转给我 , 我自己已经看到这个帖子了 , 本来就害怕 , 还不断被周围人提醒 , 心里更难过 。 我已经被我喜欢的社会隔离了 , 没有人跟我交往 , 人们在语言上和行动上表达拒绝 。 在这个传染病没有百分百被人类攻克前 , 在疫苗没有出来前 , 人们认为我们这类病人是危险的 , 治愈只是暂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