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苦涩的故事?

村里有个智力障碍的中年人,是个光棍儿,他叫高升苍。他年纪比我爸大两岁,算起来应该五十多了。辈份上我应该叫他一声“爷爷”。他兄弟四个,名字分别为“苍龙虎豹”。他为老大。他小时候发高烧,医治不及时,得了脑膜炎,导致智力有点问题,也就是个三四岁孩子的水平。村里老人说这是因为他名字太大,他承受不起,要与苍天争高,比苍天还要升高一截,这是老天给的他惩罚。他独来独往,不怎么说话,经常在树林子里放羊。我小的时候特别怕他,感觉他很怪。每次和他打照面的时候我都会刻意的躲避他,看到他脏兮兮的衣服,蓬乱的头发,总会吓得调头就跑,村里的人经常吓唬自己小孩儿:“再哭!再哭升苍就来抓你!”小孩儿立马止声。村里的人都叫他“魔道”。他易怒,暴躁,经常手里拿个砖头堠子(半截砖)放羊,遇到不听话的羊,上去就是一砖头,并且经常发出怪叫。说来也怪,羊也通灵性,也怕他,跑出去老远的羊,一听到他的怪叫,立马安生的跑回来。升苍没结过婚,其余三个兄弟都结了婚,三兄弟结婚之后分了家,唯独他跟着年迈的父母,父母亲年纪越来越大,兄弟几个就轮流照顾父母和他。兄弟几个陆陆续续都有了孩子,孩子们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不怕他,只是会和他闹,孩子小,经常缠着他要这要那。具体哪一年我忘了,家里人都下地了,就剩升苍看家带小孩。老四小豹的二闺女吵着要甜熟秸(甘蔗的一种),升苍没钱,偷偷摸摸去仁集(一个种甘蔗的村子)人家甘蔗地里偷甘蔗,被人家养的狗发现了,咬的小腿血肉模糊,人家主人抓到了他,知道他是俺村的“魔道”,没多计较,让他家里人来领他回家。家里老父亲是个很正直的人,羞愧难当,打了他两巴掌,赔了人家损失,把他带回了家。回家后,他从衣袖里抽出半截甘蔗,傻呵呵的递给二闺女“妮儿来,吃吧。”家里人给他打了狂犬疫苗,但可能伤到了骨头,再加上他智力有点问题,不会说,等好了以后,腿脚有点跛。升苍依旧每天牵着羊去放羊,夏天躺在家门口的一块石板上睡觉,冬天就穿着母亲做的棉袄,操着袖子坐在石碾子上晒太阳,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怪叫,村子里的小孩依旧都很怕他,都绕着他走。06年,我记得非常深刻,暑假。升苍在北河边上放羊,突然他听到河里有小孩扑腾声,他脱了个精光,从河里把小孩救了上来,原来小孩爸妈在大河边的地里干活,小孩子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掉河里了。小孩爸妈听到升苍的怪叫,急忙忙赶过来,看到升苍光着身子,全身赤裸抱着小孩,还以为是升苍把小孩推下河的,小孩子父亲把升苍一顿暴打。后来,小孩子颤抖着说出了实情。小孩子父母也登门赔礼道歉了。有人问他为啥脱光了去救人,他傻呵呵地说“俺怕俺爹揍俺,新衣裳哩……”这两个事儿我记忆特别深刻,有温暖,更多的是心酸。他依然承受着“魔道”的称呼,依然是恫吓不听话孩子的“魔鬼”,依然是人人侧目的“瘟神”。其实他并没做错什么,他只是一个身体长大而思想没有长大的孩子,他也懂得笑,也怕黑,他怪叫可能是太寂寞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吧,他也是人,他也需要关心。去年十一回家,我给了他一包方便面,他冲我“嘿嘿”笑了半天,眼睛里全是童真。他没经过俗世纷争,没经过尘世污染,他保持了他的天真。在我们的眼中,他是“魔道”。可能在他的眼中,我们这些为利益纷争兄弟反目的俗人,才是真正的“魔道”。谁又说的准呢?
有哪些苦涩的故事?
(回家过年拍的,他就是高升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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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老家隔壁有位爷爷,十余年前被车撞后跛了脚。我当时还小,故作成熟的向奶奶感叹现在医学并没那么发达,奶奶告诉我,其实他的腿是可以治好的,但是需要一万多,于是就决定不治了。那时候大概是零五年左右吧,对于一个地理位置尚可的农村家庭来说,一万块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那时候我尚不知道贫穷的可怕与悲哀之处,只是笑了笑。后来,那是前几年的事情了。隔壁的爷爷忽然精神错乱了,整天说他对面那家人想要杀他,说人家在井里投毒,说人家晚上拿刀想要翻墙进来。那时候我念高中,已经很少回老家,这些都是听奶奶说的。奶奶说他的眼神变得很怪,整天嘀嘀咕咕的,也不做农活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几个月后,我再回来。奶奶告诉我,那位爷爷死了。我并不惊讶,精神错乱嘛,病了以后到崩溃境地,老人家自然承受不住。没想到,奶奶说,他是自杀的。他在一个夜晚,独自喝尽一瓶农药,闭上眼沉沉睡去,再也没醒来。我对此疑惑不解,问奶奶他是不是疯了。奶奶说,他没有疯,相反最后一个月他有时候很清醒。清醒时候他不断叹气,之所以选择自我了断,是害怕自己精神不稳定,无法下田干活,拖累了儿女。我听完,震撼得不得了。当时已经是一零年后,我们村虽说不富裕,却也并非贫困村。一个成年人若肯吃苦,出去打工一年带回五六万也是平常事。都这个年代了,怎么还会因此自杀。更让我震撼的是,奶奶说隔壁爷爷的事情时,语气平淡,一点也不惊讶。后来我也听过几位农村老人提起他,一样的风轻云淡,好似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原来在老人心中,他们从没有将自己当成过一个人。他们眼中的自己是一头牛,终身只为替儿女犁出新衣新房,一旦老成枯叶,老得在风中摇摇晃晃,就没用了,就该走了。农村里的老人,对子女孙辈说的最多的话,往往是,你们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该死的时候我就会死的。每每有老人过世,躺在床上月余才咽气,一些老人就会讲,早点咽气该多好,折腾儿女来回跑。我从小长在在农村,虽然后来离开,但是我的根仍在那里。老人们对待死亡的态度,是最让我感到苦涩的故事。常常能够在网上看到一些人争论,说一个苹果七谁买不起,说这年头哪有穷人,甚至还会有别有用心者说什么寒门难出贵子才是公平。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仍然在为一口抱饭而苦苦挣扎。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了两个苹果六宁愿放弃自己的腿。这世间太大了,我的老家尚不贫困,都有这些让人痛心的故事,更遑论那些闭塞山村里的贫苦村民?每每想起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在以各种方式为生活而努力,我都会热泪盈眶。人类很伟大,前行并不孤独。我真诚的希望,肉食者们少些争权夺利,多为百姓谋些福利。也希望那些拼尽全力成为中产阶级的人们不要抛弃过去,为了自身的利益以笔为利刃屠杀底层百姓。若有朝一日,我侥幸有所出息,会竭尽全力帮助能帮助的人,我们都是同类,前行路上你们都曾鼓舞过我。我希望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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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所有的爱都是为了相聚,唯独父母的爱是为了别离。
电视剧里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父母献给孩子的每一份爱都是为了让孩子以更高的姿态离开家,展开自己的人生路。但这句话放在邹泽臣一家身上,完全可以按最浅层的字面意思来理解——邹泽臣爸妈给他的每一份爱,都让他坚定了趁早离开这个家的决心。
9 岁,邹爸为了惩罚沉溺电视的邹泽臣,强迫他 15 个小时坐在沙发上看个够,不准动,直到他发起高烧。
13 岁,为了防止邹泽臣早恋,邹妈规定,他每天的微信聊天内容都要打印出来,交给她签字。
15 岁,已经学会为自己盘算的邹泽臣认为父母控制自己的唯一方式是金钱,所以他凭着自己对昆虫的兴趣,养殖了许多黄金鹿角锹、双叉犀金龟之类的昆虫四处售卖,企图借经济独立,扯断握在父母手上的那根提线,可终究,他的「希望」悉数被父母偷偷用驱蚊喷雾毒死。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邹泽臣历次抗争换来的都是这句话,子女对父母的战争,永远是炮弹打在棉花上,棉花永远不会有反应,所以炮弹永远不会赢,这就是邹泽臣对目前的生活感到绝望的地方。
到了 16 岁,邹泽臣抒发青春期不满的方式 ,只剩下把自己的成绩搞差。因为他发现,一个孩子,只要成绩好,再叛逆,父母们都不会觉得棘手和紧张,可一个孩子,无论多乖,只要拿回来一张不及格的纸,当他稍微发点脾气,父母都会将他划到不服管教那一类。
只要父母开始愿意对自己的孩子生气,孩子才有办法让他们伤心。
而让控制欲茂盛的父母伤心,直至对自己大发雷霆,邹泽臣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持之以恒地伤害自己——比如反复地泡生水,扯开纱布,让手肘上那个小小割伤,永远无法愈合。
「我的目的?身体是我的,我想怎么着他们总管不着吧?我就是要让他们感到心痛,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上还有他们控制不了的东西。」邹泽臣坐在陈芝导演的镜头下侃侃而谈。这是真人秀节目《交换人生》的行前采访。
陈芝:「第一次听到父母把你送来参加我们这个节目,要去到另一个家交换一个月,你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只有一个月时间?」
「是的。」
「有点短,不过总比没有好。」
那个家就像辐射源,离开它越远,邹泽臣就越觉得轻松自在。虽然这是一个本地台搞的跟风小节目,随行工作人员也就陈芝一个,摄像兼编辑兼导演,他都觉得无所谓,特别是听说这次和他交换的家庭在大山里,那里有很多他喜欢的昆虫的时候。
「明白。」陈芝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新家位于山腰上一个村庄的紧里头,被树林环抱着,好像大山吐出的一颗露珠,邹泽臣很喜欢。新爸妈跟邹泽臣想象的一样,憨厚得与这座大山里任何一块石头无异。因为像石头一样粗糙,便只会关心孩子的吃喝拉撒,再多的,没那个意识,也没有能力,不会像城里那对父母,俨然像全身生满触手的怪物,关照和控制着邹泽臣的每一寸每一厘。
头一个星期,邹泽臣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是甜的,根本没有像一般变形节目里主人公适应不良谋划逃跑的计划,这一点令陈芝很头疼,她甚至偷偷吩咐新妈妈晚上把柜子里最烂的被子搬出来铺上,撤掉那些鸡鸭鱼换成冷豆腐拌腌咸菜,都没能让邹泽臣把退堂鼓鼓槌拿出来。
事实上,邹泽臣一早就决定无论多苦,都不会求助父母,将控制的绳索交回他们手里。
反而是,邹泽臣这几天的胃口前所未有地好,新妈妈煮出来的东西,光吃米饭都能下去好几碗。每天吃饱了,他就钻进后山寻找各种奇怪的昆虫,搞得陈芝拍下的素材里全是她自己的尖叫,根本用不了。
山里气候湿热,蝴蝶多。几天时间里,邹泽臣就收集了十好几种蝴蝶幼虫,把自己偷偷带来的饲养盒装满不止,还征用了几个陈芝的化妆盒。
这其中,最让邹泽臣惊喜的是一种当地的长翅凤蝶,它跟大部分蝴蝶不同,幼虫喜欢吃夹竹桃之类的毒性植物,所以成虫后体内积淀着大量的强心甾毒素。其他动物如果误食,轻则头晕目眩,重则休克死亡。可正是长翅凤蝶的危险,让它成为昆虫圈里的明星。邹泽臣发现的这种本地凤蝶,色彩又更艳丽明媚一些,他忍不住拉着陈芝录了好几条视频,仔细地展示他发现的宝贝。
陈芝心想,目前这种状况,能搞点这种野趣的素材也好,至少能剪一个唯美点的片头了。
镜头里,阳光下,凤蝶的翅膀美得炫目,镜头焦点的推拉中,陈芝发现了一个异常。
「这只翅膀上怎么有个 S?」
「什么 S?」
在陈芝的指引下,邹泽臣抓住了那只奇怪的蝴蝶,它的翅膀上,正如陈芝所说,有一条 S 状的痕路,不是天生的花纹,是鳞粉掉了之后形成的。
「这一只……也是……哦!还有这一只。」
事实上,这一片凤蝶的聚集地里,大多数蝴蝶的翅膀上都带着一个奇怪的 S。
邹泽臣心底透出一丝恐惧,但镜头面前,或者说是女人面前,少年的他并不愿意表现得懦弱,他故意开了个玩笑:「芝芝姐,我看你这个节目可以直接改成 X 档案了。」
陈芝看着那些蝴蝶,不知道该不该笑。
镜头下,刘爸非常局促,刘妈总是尴尬地笑起来,然后又害羞地拿手挡住嘴。
「……我们也不知道诶,那个蝴蝶怕是得了什么病不?」
「以前我们家的鸡得了一种病,就是掉毛的,蝶子要是得了这个病,可不得掉粉啊?」刘爸思索得越认真,越显得陈芝问出这个问题的滑稽。眼看着 X 档案也只能做成一个半吊子走近自然,陈芝草草就收话筒睡觉了。
这一晚,是邹泽臣第一次在新家里睡不着觉,他脑海里闪现着意义不明的碎片,先是艳丽的蝴蝶翅膀,然后是采访时刘爸缠着胶带,沾着木屑的手。
事实上,在邹泽臣住进这个家伊始,刘爸就整天待在偏房做木工活,他把家里一只旧柜子改了,说是要做新家具。
邹泽臣记得第一次去参观,琢磨了半天,只听见他用乡语模模糊糊说了个「牛火」之类的,又看见地上摊了一堆长长短短,锥型木楔子,可终究不知道他要打一个什么样的新家具。
恍惚间,阵阵敲击声如游丝逗弄着邹泽臣的耳朵,刘爸半夜居然也干活。邹泽臣索性循着声音跨过院子,来到偏房的窗户下。
刘爸的新家具到了组装的阶段,他背对着窗户,从地上抓起一根根木刺,眼睛眯成一把无形的尺子比对着面前的主体,找到位置之后一下契上去。
这个主体会叫,当木楔子安装进去的时候。
当邹泽臣听到主体第二声发出声音时,他再也不能说服自己这是幻觉。声音很小,如沼泽里冒出的泡泡缓慢地裂开,但调子特别,像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