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医生肯定是百分之两百想救他的”( 二 )

血液科则正相反，当时国内恶性血液病患者的治愈率近乎为零，病人没有靶向治疗药，只能靠化疗延长生命，医生每日所见都是“苍白的脸，无力的面容” 。反复入院后，病人终因原发病的复发而不治身亡。
“治疗的这些病人，过一段时间就换了一批，人就不在了。所以医生的感觉是非常非常不好的，好像看不到希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孙自敏对****采访人员感叹。
张建珍发现，这是每一个医生必须度过的“生死关” 。 “情感上要是过不了这一关，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就干不了医生了。 ”
拍摄《因为是医生》时，一位青年医生抢救病危的孕妇，把她腹中24周大的双胞胎引产，两个孩子都没能成活。他把两个孩子装到黑色塑料袋里，拎着袋子一路走，放进一个如同冰箱的容器里。
【「南方周末」“医生肯定是百分之两百想救他的”】镜头记录了全程。医生回到办公室，别过脸不看镜头，默默地坐着。这样对峙良久，没等张建珍开口，医生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没什么想法，没什么可说的。 ”
鼓楼医院整形烧伤科的徐晔是年轻的住院医师。他接诊的一位老年患者，因煤气爆燃而重度烧伤，接受植皮手术就有挽救的可能性。老人来自农村，家里经济窘迫，他已经做过一次手术，加上每日换药费用，花费将近三十万。子女反复找到徐晔，得知后续还需要“大几十万” 。徐晔为他们申请医院基金，但再三沟通，对方还是放弃手术出院了。
患者离开后，徐晔盯着空荡荡的床位。 “你的极限每一次被抬高了一点，每次被抬高一点。 ”他说， “为什么有的人说，医生看起来很冷酷，不是冷酷，他是冷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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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重度烧伤患者由于经济困难放弃手术，提前出院。徐晔对着被清空的病床久久沉思。（片方供图/图）
孙自敏从1995年后逐渐建立起非血缘脐带血移植的治疗体系， 2000年至今，已经完成1200例儿童及成人脐带血移植。《中国医生》拍摄时，孙自敏团队所治疗的中高危恶性血液病患者的长生存率达到50%至60% 。
但她所在的血液科依然不可避免地见证着死亡。 “说实话，移植仓里面，只要走掉一个病人，大家真是难过，好长好长时间都没有声音。 ”
每一个病例死亡后，孙自敏都告诉自己，要反思，读文献、找答案， “这个答案自己能说服自己，还有没有需要进一步的改进？”病人不在了，医护人员再如何难过，只要做了医生， “肯定还是要做下去” 。
1990年代初，孙自敏的大学同学身患白血病，辗转全国多地治疗，回到孙自敏的血液科治疗，最后还是抱憾离世。孙自敏心怀愧疚，二十多年来从未去过同学的墓地。
纪录片拍摄期间，孙自敏解开心结前往扫墓。 “如果晚十年，有可能她就不会走。 ”孙自敏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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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起，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孙自敏团队逐渐建立起非血缘脐带血移植的治疗体系。 2000年至今，该团队完成了1200例儿童及成人脐带血移植。（片方供图/图）
“不要和病人做朋友，因为你无法承受你的朋友离去”
患者李燕只有28岁， 2016年被查出胃癌晚期后，在南京鼓楼医院做了姑息性切除手术，最初预测的生存时间只有11个月左右。肿瘤科副主任医师魏嘉是李燕的主治医生。
从那时起，魏嘉多次将李燕从死亡线上拉回，并定期给她做化疗、挂水治疗。晚期肿瘤的生存率极低，治疗的意义多在于为患者延长生命、减少痛苦， “但是如果这个病人又很信赖你，完全百分之百信任你，你就得逼迫自己去找一些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