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裕荣:音容宛在——怀念我的导师 徐朔方先生 (首发)

原标题:项裕荣:音容宛在——怀念我的导师徐朔方先生(首发)
能够侧身于徐师朔方先生门下读博 , 是我此生的荣幸 。
这种感觉毕业之后 , 随着对徐先生学问的了解更是与日俱增;与此同时 , 也与我感知到的学界前辈们对徐先生的尊重与熟知有关 。
2003年博士毕业后我即来广州定居 。
约在08年前后我偶然机缘见到闻名已久的萧相恺先生 , 他听闻我的介绍惊讶道:“你是徐先生的博士!徐先生还有这么年轻的博士!”语罢更显亲
切 。
2014年在常州首次与侯忠义先生会面 , 他也拉着上前答话的我:“徐先生我熟得很 。 呃 , 你是他的学生 。 徐先生当年到北大图书馆找书、看书 , 就住
在我家里!”
侯先生说此话时有一种长者的慈祥 , 手心也很是温暖 。 显然 , 因徐先生的名号 , 不少学界前辈们很自然地会高看我一眼 , 同样 , 因自惭学问之浅薄 , 我
素少于人前主动谈及先师 。
事实上 , 徐先生记得我的名字 , 还是在我旁听他课程一年之后 。
98年我离开江西彭泽某所小学考入浙大 , 以楼含松教授的硕士生身份 , 与徐先生的博士生一起去他家听课 。
徐先生于我们倒也不分彼此 , 因急切之时呼不出我的名字 , 时时挠头自我解嘲地笑笑 , 师母则会在一旁提醒并戏谑他的忘性 。
不过 , 对于我素所未闻的明代戏曲作家的名号与生卒年份 , 先生却偏能与他的一众高才弟子们交流时如数家珍 。

项裕荣:音容宛在——怀念我的导师 徐朔方先生 (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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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右)与徐朔方教授(左)
先生之教:言与不言
徐先生时常带着我们爬山 , 这种时候我总是很欢快 。
当时师妹赵素文的年龄最小 , 她是原杭州大学中文系的尖子生 , 我则是当年唯一考入的元明清文学方向的硕士生 。
六年小学教师的生涯 , 让我觉得在杭州日子海阔天空 , 至少在读研的第一年 , 我“野性”十足 , 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社交(如打篮球、下围棋、下象棋)
甚至是“说相声”这种文艺活动上 。
爬山实际是徐先生最喜欢的上课方式之一 , 但能够听得懂徐先生的课 , 并不容易 。
弟子五六人中 , 晏选军的个性最是活跃 , 也时时敢对先生观点提出些疑义 , 加上王于飞师兄、魏青师姐等人途中也多喜与先生并肩 , 围绕得紧 。
若是现在 , 我肯定要将自己读书的思考与诸多不解 , 一一向先生讨教或印证 , 不过“当时只道是寻常” , 加上偶尔问过的某些饾饤问题 , 也无法与先生
形成对话 。
所以 , 一路上宝石山山景怡人 , 加之大家其乐融融 , 何况我当时还是旁听的身份 , 竖耳受教之余 , 走神也是常有的 。
真可谓饱看山景闲听课 , 陶然其中忘己身 , 可惜呀 , 再也回不去了 。
徐先生坐而论道 , 除了家中之外 , 多以中文系资料室中大家围坐为主 , 少有板书 。
先生有时会从极小的、具体的问题入手 , 教育我们凡读书要有疑处 。
记得某日先生在专用教室的黑板上写下“郎不来时奴接客 , 一日接十个 , 十日接百个” , 问我们此词作者是谁 , 见无人猜出 , 先生转身写下“辛弃疾”
三字!
此词或许是徐先生于古书所得之“秘辛”吧 , 奇怪的是 , 我至今在网上也未搜索到原文 , 未知是否我记忆有误 。
总之 , 先生借辛弃疾写的俗曲 , 告诫我们 , 对于文学史上耳熟能详的大家也不应有刻板印象 。
先生还时常叮嘱我们 , 不能因学术名家的观点便盲从 , 他以自己与王季思先生为例 , 称即使是老师的观点也可以提出修正 。
王于飞师兄倒是谨遵师教 , 好几次便在课堂上“发难” , 将自己上节课后查书犹不能解决的疑惑 , 反复向先生提出质疑 。
他们讨论《西厢记》中“垂帘双圣主”究竟何指的情形 , 我印象最深 , 先生不以为忤 , 乐得从中指导我们读书方法 。
给我的启示确实非常深:核对原文 , 查证文献 , 往往会有意外的发现 , 得出的意见也最为坚实 。
徐先生并不主张听课时记笔记 , 他说当年自己读大学时 , 只专注听讲 , 临近考试时自有班上“好事”男生会去搜集女生笔记借来抄录 , 女同学的笔记恰
好又记得远比男生们齐整 , 于是整理出来的笔记质量更是条理贯畅 , 正堪一用 。

项裕荣:音容宛在——怀念我的导师 徐朔方先生 (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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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左一)与徐朔方教授(左二)及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