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易诱发认知偏见，均值才最重要　　周业安　　依靠某种技术方法抓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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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业安

　　依靠某种技术方法抓涨停的人可以成功抓住几次涨停，也可能遭遇几次跌停，从长时期数据看，所有交易平均下来，盈利水平可能并不高，甚至亏损。所以，评估一个人或机构的投资绩效，要看其长时期的均值，比如年化收益率，而不是单次交易的收益率。

　　股票投资人身边总会潜藏着几个短线高手，他们时不时会炫一下他们抓涨停的心得和技法，想想还真挺羡慕，以此等技术投资，岂不是很快就能发财？但几年观察下来，这些人并没有发财。这就很奇怪了，一年抓上几个涨停，收益率惊人啊，怎么着财富累积都该很神速吧。实际上我们所观察到的与这些高手们所讲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短线高手们和你说的是一些特定事件，也就是他们抓到涨停的事。而我们所观察到的是这些高手长时期的投资绩效。能抓几个涨停，不代表有很高的投资绩效。那么，差异在哪里？

　　在证券市场上，大多数投资者都会混淆典型和均值的差异。抓涨停属于典型，这是特定事件。既然是特定事件，就不是可持续发生的事，属于偶发事件，因而不具备均值意义。

　　偏偏典型容易诱发投资者的认知偏见。某种技术方法帮助某一人成功抓住了一次涨停，这个人便会对这种技术方法产生依赖感，好感度的提升会改变人们对该技术方法绩效的概率分布的认知，会高估其成功的概率，而低估其失败的概率。假如运用该技术方法成功抓住了几次涨停，那么对这种技术方法成功概率的高估会急速上升，以至于成为一种确定性判断，即人们会认定这种技术方法会百分百成功，从而对这种技术方法产生着迷。典型的意义就在于会生成对典型的信念，从而放大自身的认知偏见。这就是普通投资者特别迷恋技术分析的原因。

　　这些投资者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任何技术方法都建立在相应的统计分布基础之上的，是一种概率推断，其前提是某种统计分布会反复出现，从而展现规律性现象。所谓历史会重演，就是指这种规律的延续。假如历史数据表现出了某种统计分布，按照趋势外推的法则，投资者就可借助这种统计分布预测未来某种价格走势，一旦未来价量数据表现出类似的统计分布，那就可以预判其价格趋势。这是技术流的核心思想。

　　然而，证券市场的魅力就在于其充满不确定性，这个不确定性就是未来究竟要发生什么？如何发生？谁也不清楚。不确定性不仅来自自然界，而且也来自人，特别是个体成群，群成社会，中间复杂多变，对个体和群体行为的影响难以准确判断。因此，从严格意义上说，任何金融决策都面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约束，充其量只能预估一个概率分布，然后根据这个概率分布来推断。新古典经济学家通常假设人们能保证预估的概率分布和事件客观的概率分布一致，从而将不确定性决策转化为风险决策。而按行为经济学家的说法，这个预估的概率分布只是个体主观认知，和潜在事件的客观概率分布并不一致，从而经常出现大概率事件的低估和小概率事件的高估情形。这种有偏估计，恰是人的认知偏见的重要体现，是人的行为异常的重要来源。

　　基于个体可能存在的认知偏见，个体行为就很难捉摸，从而表现出某种程度的无规律化，从宏观层面看，就有点随机性了。假如市场上出现了一次意外的负面冲击，市场上价格指数的变化和个股的变化究竟怎么样？变化幅度有多大？很难猜。这就是随机性的魔力。所以，当人们面对这种随机性时，往往表现得非常无奈。被动投资理念的兴起及当今人工智能的运用，都是为了对抗这种无奈：既然人控制不住自己，只好让模型和机器来控制。并非模型和技术有多高明，而是模型和技术具有纪律性。这恰恰反映出人的情绪化困境。情绪化有多重要？当你根据某个技术方法去抓涨停时，即便出现一模一样的趋势形态，下一步也未必如图形所预判的那样变化，未来从来是不确定的，是否如图形所预判的那样，纯粹是个概率事件。这就意味着依赖图形去抓涨停，本质上和刷脸一样。假如说考虑到个体的情绪因素，即便出现了类似的图形，这个图形是否代表了过去的某个历史？如果这个图形并不完全一致，那么这种差异是否会影响未来的趋势？此时，真正需要做决策的并不是图形，而是你自己。这就是为何运用同样的波浪理论，不同的人能数出不同浪型的缘故。

　　现在可解释一下本文开头的困惑了。典型和均值的差异在哪？就在概率上。抓涨停并非百分百的事，而是个概率事件，这个概率事件不仅取决于技术方法的科学性，还取决于使用该技术方法的人的能力和心态。因此，依靠某种技术方法抓涨停的人可以成功抓住几次涨停，也可能成功遭遇几次跌停，从长时期数据看，所有交易平均下来，盈利水平可能并不高，甚至反而亏损。所以，评估一个人或机构的投资绩效，需要看其长时期的均值，比如年化收益率，而不是单次交易的收益率。只不过爱用技术方法的人往往报喜不报忧，一方面强化了他人对这种技术方法成功率的认知，另一方面也自我催眠，从而导致整体对这种技术方法的认知出现偏见，即高估其成功的概率。

　　如果深挖下去，还会有另一个问题。假如一种技术方法真的非常有效，就会产生短期超额收益，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采用，一旦这种技术方法成为共同知识，其套利空间自然也就耗散了，从而出现均值回归。因而，从长期看，你一般情况下最多也只能赚取平均数而已。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