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汎森:傅斯年与陈寅恪


王汎森:傅斯年与陈寅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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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家克罗伯(Kroeber)曾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天才成群地来(Comeinacluster)?一八九O年这一代的中国 , 似乎就印证了“天才成群地来”这句话 。 在这成群而来的学术人物中 , 有些是单打独斗、靠着本身的研究对学术界产生广大影响而为后人所怀念 , 也有的除了个人学术外 , 还留下制度性的遗业(institutionallegacy) , 而至今仍在学术界维持其影响力的 , 前者可以陈寅恪为例 , 而后者可以拿傅斯年为例 。
我个人觉得在近代史家中 , 傅斯年更像法国年鉴学派的创始者费夫尔(LucianFebvre) , 首先 , 他们都是集学术、组织、鉴赏力及霸气于一身的 , 他们都有长远的学术眼光 , 对史学发展有一个整体的观点 , 而且他们都主张跨学科的合作 , 也都在一个动荡、资源并不丰厚的时代环境中 , 成功的聚合各种资源 , 并尽可能地将一流人才聚集在一起开创了一个学派 。 而陈寅恪便是傅氏刻意罗致到史语所的一位大史家 。 傅斯年不只一次对人说陈寅恪是三百年来第一人 , 能为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历史组找到他来领导 , 是傅氏相当得意的事 。
“天下英雄独使君”
陈寅恪与傅斯年缔交始于他们留学柏林的时期 , 陈氏之弟青年党创始人之一陈登恪应该是介绍人 。 登恪是傅氏在北大的同学 。 傅、陈二人于一九二三年在柏林大学见面 , 当时傅氏甫从伦敦大学转学该校 , 此后同学近二、三年之久 。 可惜 , 这时期他们两位留下的材料非常稀少 , 为他们作年谱的人在记述为几年的生活时几乎都一笔带过 , 除了藉助于几篇回忆文字外 , 没有任何凭借可以作进一步探讨 。
一九二四年曾往德国访问的赵元任夫人杨步伟留下这样一段记载:“那时在德国的学生们大多数玩的乱得不得了 , 他们说孟真和寅恪两个人 , 是宁国府大门疥的一封石狮子 , 他们常常午饭见面 , 并且大家说好了各吃各的 , 因为大家都是苦学生 。 ”当时同在德国留学的毛子水也说:“在柏林有两位中国留学生是我国最有希望的读书种子 , 一是陈寅恪 , 一是俞大维” , 但他说俞大维对傅氏更佩服 , 私下对人说“搞文史的当中出了个傅胖子 , 我们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子” 。
陈寅恪与傅斯年的相处 , 似乎对傅氏的治学方向造成某种改变 。 傅氏到英国时的兴趣是实验心理学及弗洛依德的学说 , 到柏林时主要兴趣是物理学 , 尤其是相对论及量子力学 。 不过 , 在柏林的最后一、两年 , 我们发现他的注意力逐渐转向比较语言学方面 。 从傅、陈二人留下的笔记本及修课记录可以看到一些相仿佛之处 。 在傅斯年先生遗物中有一藏文笔记本 , 这一笔记本与大陆现存的陈寅恪藏文笔记本 , 授课教授相同 , 足见他们可能上过同一教师的课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