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陶渊明自述“忆我少壮时,猛志逸四海”,他的猛志是什么?

陶渊明辞官不久,就写下了《杂诗·忆我少壮时》:“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荏苒岁月颓,此心稍已去。值欢无复娱,每每多忧虑。气力渐衰损,转觉日不如。壑舟无须臾,引我不得住。前涂当几许,未知止泊处。古人惜寸阴,念此使人惧”。就是说,少有壮志,至今未酬,看看时间无多,想想让人害怕。
颜延年在《陶徵士诔》中说,陶渊明“心好异书”。他在归隐后这一年(五十五岁)苦读《山海经》。《山海经》是一本什么书,至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一部描述上古中华大地各处风土人情的书。与之配合的还有《山海图》。由于其中好多描述荒谬不经,殊不可解,因此被归为“异书”之列。读完之后他心有感悟,写下了《读山海经》十三首。尤以其十脍炙人口:“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就是说,精卫鸟和共工虽然都死去了,可是他们为了实现自己的“猛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美好的未来是要努力争取的,而非消极等待。
六十岁时,他在《祭从弟敬远文》中如是写道:“余尝学仕,缠绵人事。流浪无成,惧负素志。敛策归来,尔知我意。常愿携手,寘彼众意”。就是说,我这么多年辛苦从政,但是却没有实现我的志向。
那么陶渊明口口声声念念不忘至今犹有回响的“猛志”“素志”究竟是什么志呢,难道仅仅是在家种个地,躺在南窗下看个书,快活似神仙吗(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羲皇上人)。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事实上几乎所有的隐士在未出仕之前都标榜自己身在世外的决心,可是也只是说说而已。陶渊明出身贵族世家,从小接受的都是儒家修齐治平的正统教育,要说没有一番救民济世的志向,这是不可想象的。当年诸葛亮在执掌蜀国军政大权后给后主刘禅上《出师表》,第一句就是“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可是,这句话能信吗。试看他早期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立“卧龙”之名,自比管仲乐毅,与上层名士交往),能是一个只想在家种地的人吗。(参见蒋福亚先生《由诸葛亮青年时代的政治理想谈其躬耕地》,兹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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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陶渊明的志向究竟是什么呢。答案呼之欲出:他想做个“清官”。
魏晋时期的官员任用制度为九品中正制,而九品中的一条界线就是上品和下品,其在具体官职上的分别就是清官和浊官。所谓清浊在汉代是来用以分别君子与小人的。最初的清浊之官正与现在相同,指的是清官和贪官。三国时吴国有位大臣“疾贪污在位欲沙汰之,举清厉浊”。清浊也含有邪正,善恶之意。西晋之后,清浊之分就成了士庶之别。官职也以此为准。凡是士族的官就是清官,凡是寒族的官就是浊官。
那么清浊之官是怎么产生的呢。首先就是由于士庶等级的严格区分。那么根据什么来划分清官浊官呢。换言之,清官的标准是什么呢。晋书有记载:“职闲廪重,贵势多争之,不暇求其才”。那么什么职位“职闲廪重”呢,也有记载:秘书省官署,东宫官署,各王国公府参佐。这些人“唯宾余宴赏,时复修参,更无余事”。换言之,大体上而言,清官都不是繁剧之官,他们或是文学侍从之臣,或是议论而不治事。悠闲而不负实际责任者为清,办理庶政者较次以至于浊。“自魏正始,晋中朝以来贵人虽有识治者,皆以文学相处,罕闻庶务。朝章大典,罕参议也。文案簿领,咸委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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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东晋后期,清浊俨然成为办事能力高下的代名词。越有办事能力越当浊官,越为下流。士族子弟们更以无才干为荣,以有办事能力以至于立功升迁为耻。他们“贵仕素资,皆由门庆,平流进取,坐至公卿”。南齐时有一张恕办事有功,皇帝要委以重任,张恕说:“若以家贫赐禄,臣所不辞。以功推事,臣门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