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末人·狂人:鲁迅和尼采( 二 )


另外,鲁迅所讲的“末人”和尼采哲学中与“超人”相对的“末人”也有着一定的区别,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序言中,尼采用非常形象的笔法刻画出了“末人”的形象: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创造什么是期待什么是星球,但是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幸福,尼采认为,这种只追求幸福而不追求伟大的人是“末人”,他们平平庸庸地生活在自己欣赏的幸福之中,其实尼采个人非常不喜欢那些沉醉在个人琐碎幸福中的人,甚至是完全排斥的,因此他把他们叫做“最后的人”,也就是没有希望、永远不会有大成就的平庸的人。
当“末人”的概念来到中国,经过鲁迅的重新阐释并赋予了新的概念化意义之后,就有了它在中国的意义,它不单是指只追求个人幸福而不追求人类伟大精神思想事业的人,而是指那种精神退化,平庸无趣、没有生活目标、麻木而愚昧的民众。
 尼采|末人·狂人:鲁迅和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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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小说中向人们集中展示了这样一群“末人”。他们来自社会的各个不同阶层,有着各自不同的生活经历和生存背景。然而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胆小、懦弱、狠琐、没有希望、没有创造力、浅陋渺小。鲁迅试图通过小说这种特殊的方式把中国社会中的“末人”展现给人们,他笔下的闰土、华老栓父子、孔乙己还有那些看客都是典型的“末人”,他们或碌碌无为或麻木迷信地生活着。
这其中最典型的“末人”便是《阿Q正传》中的阿Q,他“安心”地生活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精神胜利法的世界里。当受到欺负时,他便会采用自我安慰的方式来解决苦恼,他不关心未来,盲目地理解革命,他甚至说不清自己的名字,他对生没有希望,对死也没有感觉,对生命没有打算,对屈辱贫穷奴役灾难都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终日无所事事,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中昏昏度日,即使被人欺负了也毫不在意,不愤怒,更不会想到报复。阿Q看似有一种精神性的东西,但是,这种精神性的东西是变形的和干瘪的,是完全病态的精神想法。他的精神胜利法,只是一种衰弱的精神本能,决不是战斗工具。
 尼采|末人·狂人:鲁迅和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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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鲁迅的小说中,我们能感受到,“末人”在中国的封建社会普遍存在着,他们自欺欺人地生活,完全没有羞耻心,不能辨别好坏是非,但他们存在于生活的各个角落。“末人”之所以存在并且长久不衰,究其根本原因是封建制度已经根深蒂固地活在人们的思想中,构筑成长期禁锢人们思想和灵魂的精神牢笼,在中国当时的社会中,很多人们不愿意脱离这种牢笼而存在,他们要么在这样的牢笼中“安分守己”地生活,要么干脆成为帮助统治者建构牢笼的帮凶。因此,有阿Q这样糊里糊涂的“末人”存在也就不足为奇了。
鲁迅不动生色地塑造着这样一群“末人”,他不刻意直接地谴责或批判他们,却让人看着好笑又心痛。鲁迅自己说:“对于这样的群众没有办法,只好使他们无戏可看倒是疗救,正无需乎震骇一时的牺牲,不如深沉的韧性的战斗。”看来,鲁迅还是提倡战斗,于是,与终日无所事事的“末人”相对,他在小说中塑造了代表着另一类人的典型一一狂人。
《狂人日记》以奇诡的隐喻结构,对“狂人”的境遇作了提纲挚领式的说明。“狂人”与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的“超人”有很多相似之处,他是走在时代前列的觉醒者,他正义且敏感、勇敢而孤独。狂人具有非常敏锐的洞察力和穿透力,他拨开宗法社会看似温情脉脉的面纱之后,看到了鲜血淋漓的历史景观:“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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