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谭伟民:孟小冬——繁华落尽子规啼( 二 )


当余叔岩将孟小冬收为关门弟子后,因材施教,把“掏心窝子的玩艺儿”——《洪羊洞》、《搜孤救孤》中的手眼身法都毫不保留地拿出来了。有京剧界老前辈回忆,孟小冬学戏比较慢,不算“特别灵气”的,往往别人学个两遍就成的戏,她要学个5遍10遍才成。正因为如此,她的戏学得就比旁人来得扎实。
孟小冬生得明眸隆准,剑眉星目,端庄儒雅,台风温文儒雅,俊逸潇洒,使人有“与君子交,怡怡如也”的感觉,更有一干“太太团”的粉丝。而孟小冬得天独厚的地方,是她有一副好嗓子。五音俱全,四声皆备,膛音宽厚,最难得的是没有雌音,这是难得一见的。拜余之后,又练出沙音,更臻完善。孟瑶在《中国戏曲史》中这样评价孟小冬:“自拜叔岩,则每日必至余家用功,寒暑无间。前后5年,学了数十出戏,是余派唯一得到衣钵真传的人。”
孟小冬随后在北平演出,一年至多演10场。有人问:既然受欢迎,为什么不多唱,多赚钱还不好?但老票友都知道:是真唱不了。首先是孟小冬体质不好,最为关键的是,她在台上,忠实于艺术,一句一字,丝毫不苟,犹如“搏狮搏兔,俱用全力”。
比如京剧“摇板”“散板”,没节奏,一般演员往往都敷衍了事,一表而过。岂不知,最难的就是“摇板”“散板”,这是为角色抒情而设,麻木不仁,自然大煞风景了。因此,观众心中有杆秤:听演员唱,如果对“散板”“摇板”肯斟字酌句,考究细腻,时常落彩,这演员将来一定是角儿;反之,一辈子也红不了,梅谭高马,莫不如是。
孟小冬这里下的功夫,与前辈高人相比,不遑多让。她唱一出戏,要用别人唱三出戏的精力,唱完一场,就累不可支。这种演出风格和余叔岩完全一样。因为对艺术的执着追求,使余叔岩对她极为看好,倾囊相授。
王佩瑜被称为“小冬皇”,当年从评弹新秀一下跳行到京剧,就是因为听了孟小冬的声音。她回忆道:“我12岁听到孟小冬1947年《搜孤救孤》的现场版,瞬间就被吸引了,那是老式录音机里抑扬顿挫的声音,她(孟小冬)每一亮嗓,就是山呼海啸的叫好,这种剧场热烈宏大的气场令人震撼,至今记忆犹新。”“余叔岩的弟子中,李少春等最终都成为一方诸侯,各树旗帜。应该说,孟小冬是他们中最完整地保留了余派表演艺术的大家。”
孟小冬一生精心钻研余派唱腔,从唱腔中寻找自我的价值和心灵归宿。“我觉得之所以至今人们认为孟小冬容颜不老,青史长存,是因为她自己的声音。”《孟小冬》编剧王安祈如此评价孟小冬。
 子规|谭伟民:孟小冬——繁华落尽子规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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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传奇,灵魂回眸
每年5月26日,总有不同身份的人去台北净律寺旁边的山佳佛教公墓凭吊故人。
这里的一块墓碑平静矗立,却曲折连环地描绘着主人生前最后10年的生命轨迹。墓碑上书:“杜母孟太夫人墓。”题字人也令人肃然起敬:张大千。这个地方总是静悄悄的,但穿过树荫,视野开阔,风景很好。这是直到孟小冬离世前两天,她才点头认可设计的墓园。
孟小冬本是汉口一家董姓人家的女儿,名若兰,姐妹一共5人。父母以给当时汉口满春茶园的演员包伙食为生。民国元年,京剧名角孟七带家人在汉口演出,伙食住宿恰好包给了董家。孟七的四儿子孟鸿群没结婚,演出之余带着董若兰到处玩,顺便教她唱几口,谁知孩子虽只有7岁,但嗓音条件很好。后来孟家班离开时,父母就干脆让若兰认了孟鸿群为干爹,随班走江湖了。孟家习惯叫她“小董”,“冬”与“董”发音相近,最后干脆改名叫“孟小冬”了。
9岁学戏,12岁就在无锡新世界剧院登台,14岁在上海乾坤大剧场演出。但这些光环并不能弥补一个少女孤寂的心灵。
在余家学戏的时光,使孟小冬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
余叔岩的女儿余慧清回忆:“孟小冬为人很聪明,不仅深知尊师敬业之道,而且在待人接物方面很会处世。入余门学戏五载,准时而来,准时而去,学戏很勤奋,也非常努力。”除了学戏,她如侍奉双亲般对待余叔岩夫妇,与两位师妹(余叔岩有两个女儿)也情同姐妹。她通晓世故,练达人情,对老妈子、下人都时有馈赠,所以“孟大小姐”在余家人缘极好。